过去大集体的时候,农民(当时叫社员)不挣钱,也就无钱可花。一方面要通过自己的劳动为集体创造财富,一方面要依赖集体提供必需的生活资料。比如,吃粮要靠队里分,穿衣要靠从队里分来的棉花自己纺线织布做成衣服,打面、炸油要到队里的机器房接受免费的服务。那么吃菜呢,就要到队里的菜园去分。
生产队往往要劈出二三亩比较平展、日照条件好又距村子比较近的土地作为菜地,在旁边打一眼井,盖一间简陋的小屋,挑选一位有经验并且比较勤奋的社员来耕种、管理。俗话“一亩园十亩田”,就是说一亩菜地付出的劳动和收益往往是种庄稼的一亩地的十倍。稍大的地块可以用犁子犁,较小的地块就要用铁锹或粪叉刨,然后平整、打畦、下种、浇水、管理、采摘。
那时我们队种菜的社员是金山哥,50多岁,身强力壮,辈分较低。他种菜很讲究,地整得好,畦子打得好,种植齐全,布局合理。人勤地不懒,他种的菜长势都很好。辣椒青翠欲滴,茄子紫得发亮,韭菜鲜灵灵的,还挂着水珠。而且,金山哥穿着也很讲究,不管衣服好歹都是洗得干干净净的。特别令我羡慕的是他夏天常穿的白粗布布衫,越洗越白越柔软,看上去就舒服,更不用说穿在身上了。虽然他干的是地里活,跟土块儿打交道,但是只要一闲下来,或者给我们分菜的时候,总是把衣服摔了又摔,把裸露的肘部和脚踝部擦了又擦,然后又把粗布手绢洗干净晾起来。
每天快到晌午的时候,每家都要指派一个人(一般是小孩)到菜园分菜,而我是乐此不疲的。新鲜的泥土气息,素淡的蔬菜清香,一阵阵沁人心脾,让人陶醉。金山哥早已按大小户在他搭的菜棚下面把刚割下来的新鲜蔬菜摆放好。八口八口的一行,七口七口的一行,依次到最小的户型。刚割的荆菜、韭菜、小葱儿都是倍儿鲜的,支楞楞的;刚摘的茄子、黄瓜青鲜鲜的、嫩乎乎的。有时候分南瓜、架瓜那些大家伙,大人口的分大个的,中等人口的分小个的,小人口的就要用刀切成块儿。
有些年份金山哥还把有限的菜地劈出一小块用来种瓜。由于地块小并不种西瓜,只是种甜瓜或地瓜作为对生活的一种调剂和点缀,这简直吊足了我们的胃口。因为那时候没有钱,家里不可能从市场上买瓜吃,而小孩子偏偏好吃瓜。只要听说菜园里要分瓜,半晌午就开始想着这个事情。金三哥每次大约摘两大篮子甜瓜和青菜一起分,大人口的分两三个,中等人口的分一两个,小人口的分一个。人口差别较小的或者用个大个小调配,或者干脆切开分。我们把分来的稀罕物拿回家,只等着母亲操刀切分好,狼吞虎咽地就下了肚。至于评说分的瓜面不面啊、脆不脆啊、甜不甜啊那是大人们的事。虽然意犹未尽,不足以大快朵颐,那也聊胜于无啊。
蔬菜旺季每天都要分菜,淡季是隔天分,到了初冬只是集中分一些萝卜、白菜、大葱供储存。不过,不管该不该分菜,如果家里来了客,到菜园和金山哥说一声,他就会根据需要为你提供蔬菜。因为队里有菜园谁也不会奢侈地去市场买菜,除非办大席。
现在经济条件好了,吃菜都是到街上买,甚至大门口、大路边就有卖菜的。可是每当我回想起当年分菜时的那种乐趣,仍记忆犹新;回忆起当年每天分到的那些鲜嫩无公害的蔬菜,仍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