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沙颍文艺
 
 
 
2014年1月17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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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陈拾遗之“株林之诗”
范闽杰

  要真爱一个人,或一个地方,读懂她是关键。没有透过容颜之后的谙懂,就难有真正灿然于心的宽容,和持久弥新的呵护。

  工作调动后,朋友送一套清时淮宁知县编撰的线装本《淮宁县志》,竖排繁体无句读,愈读愈自惭愧,但还是决心坚持下去。现在看来,海峡划开的不只是地域和意识形态,竟将祖宗留下的文化也生生地割裂开来,让同为炎黄子孙的国人竟不再认识自己祖先的文字。同时,我们今天国学基础教育的薄弱也随着读史的深入显露无遗。

  风俗篇中,开头不久就有这样一段话颇令我费解。“君臣失德民无则傚株林之诗载于国风。”先断句,应该是“君臣失德,民无则傚。株林之诗,载于国风。”那么“株林之诗”,指的是什么?

  遇到这种问题,翻《现代汉语词典》注定毫无结果。也难怪,人家表明了是现代汉语词典,古语句在那里自然无迹可寻。我有一个购书心得:多买多存工具书。其一他们只会被修订永不会过时,其二他们是你探求各科知识最忠实的无言之师。搬出厚重的《辞海》,汗颜而知,“株林:古地名,春秋陈国夏氏封邑,在今河南西华西南。”续阅之,一个悲凉的历史故事展于书卷之中。这条只用二十多个字表述的典故,却是一段由凄美的情爱、血腥的弑杀、险恶的政治阴谋交织成的悲壮历史。他不禁打开了我的好奇,兴趣盎然地再搬出《中国历史大辞典》、《左传》等按图索骥,查阅求解。

  殷商早期,商王把今天淮阳一带封给了虞舜的后人。周灭商立国之后,重新分封诸侯,周武王将这片泽国沃土再次封给舜帝之后“胡公“(名满)妫姓。有了陈胡公妫满的侯爵之国,淮阳便成为天下陈、胡两姓的根脉之地。上面说“株林之诗”的典故,就是陈胡公的后代子孙留下的。只是它发生时代在东周时期,距陈胡公受赏立国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英名盖世的虞舜之后,经胡公,后再由共公传到儿子灵公的时候,已经到了气数将尽之时。

  陈灵公治国乏术,政治上毫无原则。即位之初,他采取亲晋背楚的政策,引来楚国的讨伐。面对强楚,晋国遥不可及,灵公遂换张面孔去晋附楚,以背弃换得生存。对于卑微者,尊严只能是隐于内心的一丝抗争;对于弱者,原则只能是心中一份难以实现的奢望。灵公为生存而背信弃义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指责的,直到今天国际社会中也没有恒久的联盟,只有不变的利益。但灵公政治上无心富国强兵,整日里醉生梦死,荒淫无度就太不应该了。这种态度在太平时期尚无大害,然在纷乱之际无异于自绝。春秋时期群雄争霸,虎狼遍地。在这种社会环境中长不出狼牙,终为狼食,是一个必然的宿命。灵公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依旧寻花问柳,风流逍遥,终究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夏,是陈国的一处封邑,在今西华县西南,即株林。本人没有做过田野考证,想来地域范围应该在今天西华县的西夏、东夏两乡一带。夏姬,夏国当时国君夏徵舒的母亲。据《烈女传》记载:“陈女夏姬,陈大夫夏徵舒之母,夏御叔之妻也。三为王后,七为夫人,公候争之,莫不迷惑失意。”如此漂亮的女人,却是一个没有政治头脑,只知道享乐的主。享乐,人之天性,无可厚非。可一旦你超越了底线,失了度,就注定要生悲。她在和陈灵公保持私密关系的同时,还和大夫孔宁、仪行父两人私通。

  陈灵公与夏姬私通。据《诗序》记载,“(灵公)淫乎夏姬,驱驰而往,朝夕不休息焉。”从淮阳到今天西华,当代不是什么劳神的事情,但在那个交通落后的年代里可是一趟要老命的旅程。但灵公荒废朝政,乐此不疲,以致“驱驰而往,朝夕不休息”。《淮宁县志卷七·英烈传 》载:大臣絏冶直言进谏,抨击君臣淫乱失礼,“公曰:我能改矣。公告二子(指孔宁、仪行父),二子请杀之,遂杀絏冶。”灵公阳奉阴违,首鼠两端的为人为政之道由此可见一斑。

  更有甚者,灵公、孔宁、仪行父当着夏徵舒的面狂言嬉戏,争说夏徵舒长得更像自己一些。怒不可遏的夏徵舒思量着反击,也暗中做起了顺手牵羊的黄粱之梦。公元前599年,夏徵舒弑灵公。闻讯后,孔宁、仪行父仓皇出逃,避难楚国。夏徵舒自立为陈国国君。

  觊觎是对阴谋者耐心的考量,一旦时机到来,他们多半不会轻易放弃。接到孔宁、仪行父的报告,楚庄王像只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意识到时机的来临。公元前598年,以夏徵舒弑君自立为借口,楚庄王率兵讨伐,终将夏徵舒车裂。之后陈国亡,变成楚国的一个县。

  掩卷而思,享国必祸国,享事自坏事,时至今日亦不外与此。以公权为公,利天下誉自名;化公权为私有,享其利者,误国殃民终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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