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手术台上的病人下来，赶紧准备仪器接病人回病房。”

　　听到通知，我猛然抬头，这是我第一次真实接触刚下手术台的病人，手心一直冒汗，不知道该做什么。向病区门口望去，身穿绿色手术服的护士推着活动病床快步走来，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儿，病床后面家长紧紧跟随。李莹莹迅速推出心电监护仪，拿好氧气包快步跟着病床来到病房，我亦步亦趋。

　　通过床头的标签，我得知这个小病人叫文文（化名），今年7岁，患甲状腺瘤。“甲状腺肿瘤是头颈部常见的肿瘤，女性多见。症状为颈前正中肿块，随吞咽活动，部分病人还有声音嘶哑和吞咽困难、呼吸困难。甲状腺肿瘤种类多，有良性和恶性，一般来说，单个肿块，生长较快的恶性可能性大，年龄越小的甲状腺肿块恶性可能性大。文文这个是良性的，手术后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就可以回家了。”看着我疑惑的表情，护士长郁海燕介绍说。

　　在文文病床的床头上漂浮着两个气球，一个是喜羊羊，一个是kitty猫。“这是文文最喜欢的玩具。”文文的妈妈说，“真心疼，孩子挺乖的。”躺在病床上的文文瞪着大大的眼睛，一声不吭，偶尔会撇撇嘴唇。窝在被单下的文文显得更加弱小。我以为七岁的小姑娘在经历过手术以后一定会要哭闹一番的，李莹莹一进病房就开始了“思想动员”了：“文文，好孩子，阿姨不给打针，就把这个塞到鼻子里，一点都不疼。真乖，好孩子真勇敢……”氧气鼻塞顺利塞进了文文鼻孔里。小文文果然不哭不闹，真没想到，住院竟成了这些小朋友锻炼坚强的绝好过程，这在幼儿园和学校可是“享受”不到的。

　　塞好氧气鼻塞后，李莹莹迅速来到病床的右侧，简单给小文文的局部皮肤做了清理后，取出心电监测仪的导联线，将3根电极导联线扣入心电电极贴片中，将红色电极贴在文文右锁骨下方；将黄色电极贴在文文两乳头中点处；将黑色电极贴在左肋附近，最后将心电导联线另一端插头插入监测设备，开启监测设备后心电监测启动。

　　“把枕头去掉，不要让她枕枕头。”李莹莹说，“我们每半个小时都要过来看一下，监测生命体征。先让小文文休息下，一会我再来看她。”

　　走出病房门口，李莹莹告诉我，做完甲状腺瘤切除手术的病人必须去枕平卧6个小时。还需要按医嘱给病人氧气吸入，严密观察生命体征，定时测量并详细记录。病人血压平稳后取半坐卧位以利于呼吸和引流切口内积血。让病人发音，观察有无声音嘶哑或声调降低。麻醉清醒后6小时如无呕吐感可先给予病人少量温水或凉水，观察有无呛咳、误咽等现象。若无不适感，可逐渐给予微温流质饮食，食物过热会使手术部位血管扩张，加重切口渗血。听着她说的专业术语，我一头雾水。原本以为护士就是只会打打针，发发药，没事换换药水瓶。通过跟着李莹莹的“实习”，我发现一个好的护士不仅要有一颗善良的爱心，还需要不断提升自己的专业水平，护士是独立思考的行医者，而不是医嘱的盲从者。

　　“护士长经常告诉我们，在工作中要细心、耐心，要手勤、腿勤、眼勤、嘴勤、脑勤。”李莹莹说，“经常去看看病人，与病人聊聊，了解病人在身体上的不适、心理上的烦忧、家庭中的困难，对病人的态度一定要和蔼可亲，对病人的疑问一定要耐心解释，这样才能增加护患之间的感情，病人有需要时要及时赶到，如果不能马上过去时，要当即告诉他自己正在忙着请稍等一会儿，要细心观察病人病情的变化，必要时用手摸摸病人感觉有病痛的部位，动脑子想想为什么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症状，是否病情出现了变化。在病人无助时，护士帮他倒杯水，搀扶他坐起或者躺下，摸摸他滚烫的额头，柔声给予安抚，这些举止都会让病人感动，会立刻让病人对护士产生亲切感、产生依赖感，会把护士当做自己在住院期间的依靠，会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护士听，护士也从中能发现很多医患纠纷的苗头，及时给予补救，甚至可以通过自己与病人间良好的护患关系来化解病人对其他方面的不满。”

　　忙碌总会让时间过得特别快，一晃就到了中午12点半，整个早上我跟李莹莹没有喝过一口水，也没上过一次厕所。在闲聊中她跟我谈到了当初刚开始干护士的时候因为劳累和离家远，也曾经有过放弃的念头，但是身边的同事和父母都不断地鼓励她，才让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

　　下午4点半是中心医院肿瘤外科病房最热闹的时候。因为这个时间段是所有患者走出房门锻炼身体交朋友的时间。李莹莹和她的同事们从下午4点开始就挨个病房通知患者到大厅集中学习康复操。“在死亡的癌症患者中，有三分之一是被吓死的。”护士长郁海燕说，“每一名癌症患者，在确诊为癌症后，都会经历这样一些心理问题：绝望、焦虑、恐惧、抑郁等。如何处理好这些心理问题至关重要。护士不仅仅是帮助患者做治疗，还要从心理去帮助他们重拾希望，通过每天的集中锻炼，让他们彼此熟悉，让他们看到并不是只有单个个体才有这种病痛，这种病痛是一个群体，让他们多看到治愈的病例，只有他们亲眼看到，才会信服。这就是我们每天组织让患者集中做康复操的初衷。”

　　在市中心医院1号楼9楼东部的大厅里，我看到活动方便的患者都在李莹莹的带领下做着各种康复动作，由于患者的术后时间不同，他们需要锻炼的身体部位也不同。李莹莹从最初的术后两周的早期康复操教起。

　　“早期康复操，术后2周内的跟着我做，握拳运动，握拳，松拳，对,很好,就这样。再来，上下活动手腕，旋转自己的手腕。再来松肩运动，向前、向后旋转肩部。”

　　“中期康复操，术后三个月内的都可以跟着做，上举运动，将手腕放在腹部，拉至胸前平屈，上举过头，双手放在肩部，向上侧举于头两侧，弓步、弯腰，双手伸直下垂。好，非常好，再来一次。”

　　“后期康复操，术后三个月的跟着做，脚肩同宽，上臂配合吸气，呼气，上下做环绕动作；左右甩头；低头，双手抬至胸前，抬头，双手相握举至头顶，配合前后踮脚动作。好，就这样。”

　　5点半，一个小时的康复操活动结束了，李莹莹又和她的同事们把病人们送回了病房。跟着李莹莹跑了一天的我，双腿沉得像灌满了铅一样，脚掌疼得钻心，就想用脚趾头掂着走路。由于担心会上厕所，我一天基本没喝水，嘴唇有点干微微翘着皮。看着我的神情有点难受，李莹莹拉过一张凳子让我坐下。“不习惯吧？呵呵，我们每个护士都有不同程度的静脉曲张。”李莹莹边说边递给我一瓶矿泉水，“喝点吧，你嘴皮都干了，跟着我跑了一天累坏了吧。”我不好意思地接过了水坐在凳子上休息，而李莹莹又被病人叫去病房，因为有个病人有点不舒服她要去处理。

　　下午5点50分，李莹莹习惯性地拿着抹布，将工作台擦拭得干干净净。为交接班做准备，辛苦了一整天，市中心医院肿瘤外科病房的护士们根本不会去想今天在病房与护士站之间来来往往到底跑了多少回，医院发给她们的计步器早已经因为她们繁忙的来回奔跑而停止工作，不过有人统计，她们一天在病房和护士站之间走过的路程，折算成长度约一万米。 

　　下午6点30分，交班结束后，护士长郁海燕又把护士们召集在了一起，因为今天是她们集中学习的时间。“护士不仅要业务过关，思想上和理论上也要过关。”郁海燕说，“我们每周必须集中学习三次，不仅要进行业务学习，操作演练，还有理论知识学习，科研讨论都要进行学习。每周五是固定必学的。”

　　晚上8点，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李莹莹舒了一口气。她说，其实当天的病人不多，这是她5月份以来最轻松的一天。真正忙起来的日子，恨不得把脚踮起来，这样好像跑得快一点。一天下来，脚痛得像跳了一出芭蕾舞剧一样，不想再沾地。

　　夜幕降临到了这个城市。在肿瘤外科病区里，一场独特的、永不落幕的“芭蕾舞剧”仍在继续上演。这舞蹈能够唤起生命的希望，能够触动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这舞蹈的演出者，就是千千万万可爱的白衣天使们。文字统筹：东晓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