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沙颍文艺
 
 
 
2014年7月18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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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桦树屯儿
王天瑞

  在东北的长白山区,人们习惯把“地方”、“角落”说成“旮旯”,还习惯把“村”、“庄”说成“屯儿”。如果有人问,你住哪旮旯、你到哪旮旯、这是啥旮旯?那么有人就会答,我住黄泥屯儿、我到石岩屯儿、这是桦树屯儿。

  桦树屯儿,我知道。几十年前,我参军来到长白山区,部队野营拉练时,我曾宿营在桦树屯儿。部队军事训练时,我曾驻扎在桦树屯儿。军民共建新农村时,我曾奔忙在桦树屯儿。风里雨里冰雪里,桦树屯儿就是我温暖的家。

  今年夏天,我们几位老战士怀旧心切,千里迢迢重返长白山区,故地重游,其中一站就是到桦树屯儿,看望那里的亲人们。

  那时,桦树屯儿40户人家,150多口人,他们都是“闯关东”的人及其后代。屯儿南边,是一片平平坦坦的稻田地,用这儿大米做成的米饭,洁白、细腻、柔韧、清香。屯儿北边,是绵延无边的桦树山,山上合抱粗的桦树、水曲柳遮天蔽日。深山里,生长着采摘不尽的木耳、蘑菇、榛子、核桃、山楂、葡萄、野梨、大枣……尤其是用桦树、水曲柳做成的箱子、柜子、书架、大床……美观耐用,价格便宜。屯儿里依靠采摘山果和木材加工,集体经济富得流油。桦树屯儿的人外出,无不挺胸昂首。人们看见桦树屯儿的人,无不钦佩羡慕。周围屯儿的姑娘,争着往这儿嫁。还因为吉林市的一位女知青在这儿安家落户,成了人们议论的热门话题。

  当我们走进桦树屯儿的时候,竞相去找自己当年的老房东。可找来找去,只见家家户户锈锁把门,那锈锁、荒草、落叶、蜘蛛网,无不诉说桦树屯儿的冷清、萧条和衰败。突然,远处传来几声狗叫。有狗叫,就有人家。我们急匆匆向村北头走去。嗬,安文,一个干瘦的小老头,无精打采地坐在门前的空地上。我们走过去,纷纷叫“安大哥”,并报上自己的姓名。安文陡然来了精神,立即站起来,拉着我们的手,抖啊抖,泪水就流了下来。我问,屯儿里的人呢?安文说,走了,都走了。我又问,屯儿里就剩你一个人吗?安文瞅瞅院里,苦笑着说,还有我的两条狗、三只鸡。这时,狗儿摇摇尾巴,鸡儿点点头。

  坐吧。安文指指院里的大石头,又进屋搬出一箱子纯净水,分给大家,说,要讲生活,上天堂啦,我种的粮菜、国家补的钱款、儿子送的油盐酱醋茶,吃不完啊,喝不尽啊,可就是日子寂寞,没有人聊天,没有人唠嗑。

  改革开放以后,逐渐掀起了打工潮。桦树屯儿的人也纷纷走出去,上长春,进沈阳,南下广东、海南。山里人吃惯了苦,掏惯了力,只要能挣钱,城里人不愿干的苦活累活脏活,抢着干。他们很快就发了财,很快就在城里买了房、买了车、安了家。这样,屯儿里年年都搬走几家,很快就剩安文一家人了。大前年,安文的儿子也在县城安了家,安文老伴又去给儿子看小孩,就剩安文一个人在屯儿里坚守阵地了。

  安文说,儿子经常来电话,催他进城去。可他没有看见城里哪儿好,高高的楼房,上上下下方便吗。对门多年的邻居,谁也不认识谁。买几把蔬菜,还要跑几里路。上一次街,荡得鼻里耳里都是灰。汽车挨着走不动,把路都挤瘦了。桦树屯儿多好哩,屯儿里安详清静,空气新鲜,稻香菜肥,没有污染。不过,搬走的人家不会再回来了,辉煌的桦树屯儿也不会再回来了。安文自言自语地说,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也要搬走了。我说,安大哥,快撵儿子去吧,别在这大山的泥窝里跋涉啦!

  太阳渐渐西沉。我们从小车里卸下牛肉、牛奶、面包、豆粉、火腿肠……安文乐得合不拢嘴。

  月亮升起来了。山风刮起来了。我们的小车在起起伏伏的盘山道上急速飞驰。桦树屯儿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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