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任是我的邻居。
老任退休前是局长。听人说,那时的任局长在县里叱咤风云,是一位工作能力很强的带头人。
老任七旬有余,头发雪白,声音洪亮,走起路来稳健有力,大有英雄不减当年之势。
我新居附近有几片空闲地,我搬来之前老任就在此地上种菜数载。老任在一偏僻处自建了两个简易厕所,一供路人使用,二解决了小菜园的肥料问题。小菜园郁郁葱葱,四季常青,春有韭菜,夏栽茄子,秋种萝卜,冬植蒜苗。老任干得有滋有味,把小菜园侍弄得有声有色。
闲暇之余,大伙儿聚在树荫下一起聊天,说东道西,此时老任肩挑扁担,前面是粪,后面是水,晃晃悠悠,一路走向菜地。我们就劝他说年纪大了,别太累了。他总说,你们年轻人的时间还很长,我的生活已进入倒计时,我要在有限的日子里尽量多发挥些自己的余热。
暑期是小菜园果实最多的时候,黄瓜、丝瓜、辣椒等长得膘肥体壮、青翠欲滴,到处弥漫着蔬菜独特的芳香。不经意间,老任和老伴一块儿送东家一篮黄瓜,给西家一盆西红柿,数量虽然不多,但让邻居们感受到无公害绿色食品的甜美爽口。
老任除打理他的小菜园外,还经常去钓鱼。他总是趁早晨凉快,在小菜园里先干上一阵活儿,之后就戴上草帽,装好渔具,骑着自行车直奔小河边。那里早有渔友在等候,闲聊一会儿,就各自进入领地,开始垂钓。老任钓技不高,是退休后才学的,但他悟性高,有耐心,进步很快。好在他不患得患失,满载而归也不见他喜上眉梢,空手回家照样一路哼唱。老任一般不会钓太久,就回家少憩片刻,提上鸟笼,悠闲自得来到人民公园遛鸟。他和熟人打过招呼,就把鸟笼放在一起,百灵、黄鹂、画眉等在笼内争相展翅,唱起优美婉转的歌。老任和朋友们则在一旁指指点点,交流养鸟经验。他们时而小声低语,时而开怀大笑,向行人展出了一幅夕阳红的美好画卷。
到了下午,老任就约胡同里的老侯、大李、小葛等人在树荫下摆上象棋,架炮、跳马、出车,一连串的动作,老任就和对手厮杀起来。几盘后,老任下,当观众,其他人上。几次易换,夕阳西下,他们才不得不结束“战斗”,下次再一决高低。
昨天,我在路上碰见老任,就和他闲聊起来。我问他:“你不愁吃穿,为啥要劳累种菜,还把大部分菜都送人?”
老任笑了,对我说:“小刘啊,正如你说的,我月退休金几千元,是吃穿不愁,我年轻时忙惯了,一旦停下来,身心都寂寞,所以我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你看人家退休的局长、书记,怎么也不会去种菜。”我忙打断老任的话说。
“我不和别人比,我愿意做真实的自己。我祖辈都是农民,是父母要饭供我上的学,才能有我的今天。”老人咳了一声继续说,“我的父母已去世多年,我也到了暮年,我只愿在我有生之年,多做些事儿罢了。我现在患有腰椎间盘突出,不能久坐,所以我钓会儿鱼,就步行去公园遛鸟,然后回到家和你们下下棋,再去小菜园里干点活,既锻炼了身体,又充实了自己。我管住嘴,迈开腿,远离烟酒,争取有一个好身体,这样就会让儿女们安心工作,减少他们对我的牵挂。老人的健康就是儿女们的福气,只有家庭和谐了,社会才能更和谐,这也算是我为构建和谐社会尽的最后一份力吧。”
老任的话语令我陷入了沉思,在当今物欲横流的社会,老任的境界如此之高,我自愧不如。退休前是局长,退休后是百姓,老任变化了身份,我想他唯一没变的就是一个共产党员的高尚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