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是夏日的灵魂。从绿叶间发出的声声蝉鸣,缠绕着骄阳似火,缠绕着银月如钩。小巧的身影,高栖在枝头,饮清风雨露,食树汁绿液。唐朝虞世南写了首《蝉》:垂緌(穗)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赞叹了蝉清高卓然的品格。
豫东乡间唤蝉为“知了鸟”。喊“鸟”,因为蝉背上有对亮白的长翅,而且这翅膀透明,其间的脉络清晰可见,展翅高飞,矫健灵巧。“知了”的意思,是模仿蝉的叫声,雄蝉腹部,有发音器,由两块黑色盖板和鼓膜组成,盖板和鼓膜间是空的,鼓膜振动发出声音,而且能变换音调。雌蝉没有发音器,不能鸣叫。
我的童年是在豫东太康的一个美丽小村里度过的,每到夏天,村前村后的树林,以及村里的槐树、桐树、榆树上,处处可见蝉的身影,不论白天黑夜,时时可闻蝉鸣。这种有千百只蝉合奏的乐曲,浑厚,激昂,让夏天这个季节的蓬勃更加蓬勃。夏天的绿色随着蝉鸣,铺天盖地,夏天的植物随着蝉鸣,日夜疯长。
蝉给我的童年带来了很多乐趣。找一根细长的竹竿,洗几块筋道的面筋,就可以“粘知了”了。清朝袁枚有首诗: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我也像诗中的孩童,闭口立在树下,让竹竿贴着树干游走,去粘正高歌的蝉。蝉很警觉,眼看要粘到它的翅膀了,忽然惊飞,促鸣一声,逃走了。“粘知了”,需耐心和技巧。有时粘住了,一定会欢呼,欣喜的心情无以言表。
雨后的黄昏,是捉蝉幼虫的好时候。蝉的幼虫,乡间俗称“爬蚱”。因为刚从泥土里钻出来,还没有蜕皮羽化,样子笨拙,只会爬不会飞,很好捉,地面和树上到处都是。我们拿着盒子,捉到一只就放进去,不长时间,就能捉满盒子。回家后,可以在锅里烤焦了吃,其实油炸非常好吃,只是那时候家里穷,舍不得用油。我那时奇怪,会飞的蝉,终日栖息在绿叶间的蝉,怎么是从泥土中钻出来的呢?后来知道了,蝉在七八月份产卵在细枯枝上,枯枝秋冬落入地面,蝉卵进入泥土,然后在土中慢慢长大。这段时间需要数年,等到快要羽化时,才从土中钻出。知道了这点,也许对蝉日夜激昂歌唱会生出别样的一些感触吧。
前日带小儿月贤回村看望母亲。他惊讶于蝉黑色的身躯和透明的亮翅,惊讶于绿叶间那不知疲倦的蝉鸣。回城的时候,月贤带回了两只蝉。到家,他用笼子装了蝉,挂在阳台。阳光里,蝉鸣声声,水泥建筑的灰色城市似乎也变成绿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