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沙颍文艺
 
 
 
2016年6月3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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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侯与楚庄的同路殊归
——读史札记之四
柳 岸

  息侯与楚庄王,这两个人看起来似乎并无关联。其实,还真有联系,楚庄王是楚文王的曾孙,而楚文王后,正是息侯夫人(息妫)。是否可以把息侯看作楚庄王的表曾祖父呢。我之所以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并不是因为这种“亲戚”关系,而是他们遭遇了同样的事件,也就是我说的“同路”。究竟是什么事件呢?就是“酒后乱性”。同样的事件,不同的方式处理,不但折射出了他们智慧的高低,而且结果天壤之别,这便是我所谓的“殊归”。同样是面对“酒后乱性”,息侯成了灭国之君,而楚庄王成了春秋五霸之一。楚庄王这个霸主,不像宋襄公,徒有虚名,而是名至实归的霸主。

  息夫人,美名远播,传诵至今。历史上有很多咏叹她的诗,我本人还为她写了传(《公子桃花》)。息侯娶了这样一个美丽的夫人,应是他的造化。后来之所以出了这样的事儿,大概是他不配有这样的造化吧。美丽的息侯夫人是陈国的女公子,她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姐姐嫁给了蔡侯献舞,妹妹嫁给了周慧王。息夫人出嫁后回陈国归宁,路过蔡国,蔡侯以姐夫的身份设宴招待她。蔡侯对息夫人的美貌倾慕不已,早已心系,所以导致宴会上把持不住,丑态毕露,轻辱了息夫人。息侯知道之后,非常生气,可息国又打不过蔡国,他就动用了所有的才智,想了一条自认为得意的妙计,就是请楚国帮他出气。他来到楚国,挑拨楚国与蔡国的关系,告诉楚文王,如果楚国想教训蔡侯的话,就佯装攻打息国,息国请求蔡国支援,而后再活捉蔡侯。楚文王正想挺进中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息侯正挠到他的痒处。于是,楚国大军直进息国,息国向蔡国求援,蔡侯果然上了圈套,被掳到了楚国。蔡侯被掳,楚文王本想杀掉他,被楚国的大夫鬻拳刀谏,才留下性命。当然,按照当时的规制,楚文王既然不杀蔡侯,就要以国君之礼享宴,放他回国。楚文王是个爱张扬的主儿,他在享宴蔡侯时,把后宫最美的女子,都使出来给蔡侯进酒,向蔡侯夸耀,看看我楚国的美女怎么样?这时蔡侯知道是息侯陷害他,也想了一条更毒的计谋,报复息侯。他说,君王后宫的女子确实很美啊,但是不及息夫人的万分之一,天下最美的女子是息夫人。他知道楚文王好色,才故意这样说的。果然,楚文王说,那息夫人究竟怎么个美法儿?蔡侯说:口不能述,语不能达。楚文王叹道:孤若能见一见息夫人,死也值了。蔡侯趁机说,以君王现在的实力,别说是息夫人,就是想要宋国、齐国的美女,又有何难呢?息国已经归顺于您,见一下息夫人不是很简单的事儿吗?

  自此,楚文王便惦记上了息夫人,两年之后,以巡方为由,到了息国,见到了息夫人。楚文王见到息夫人,就英雄气短了,他才明白蔡侯为什么酒后乱性?于是,他灭掉了息国,带走了息夫人。“引狼入室”就是说息侯的。从此,息夫人变成了楚王后。

  息侯、蔡侯这两个小心眼的男人,就是这样因为“酒后乱性”,互相算计,结果息国灭亡了,蔡侯被囚死楚国,蔡国由此而衰败。

  再看楚庄王是怎么处理“酒后乱性”的。

  楚庄王经历“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之后,野心勃勃,侵吞中原,还到了洛阳王城郊外问鼎轻重。不想,回来时遭遇了令尹斗越椒叛乱。这次叛乱,楚庄王不但差一点丢了王位,还差点丢了性命。楚庄平乱之后,非常高兴,大宴群臣。君臣们兴致很高,从白天一直喝到晚上。楚庄为了与臣工同乐,让自己最爱的妃子许姬出来敬酒。夜幕降临,宴会大厅烛火通明,轻歌曼舞。美人美酒,酣畅淋漓,群情鼎沸,不拘于礼。忽然,一阵风刮进大厅,扑灭了所有的蜡烛。大厅里顿时一片漆黑,许姬正在为人斟酒,不想有一个人趁着黑灯瞎火之际,拉住她的袖子,去捏她的手。许姬倒也厉害,顺手把那人帽子上的缨子揪了下来。她快步来到楚庄王跟前告状,央求楚庄王命人点烛,她手里有这个人的帽缨,一看就知道是谁调戏她。

  调戏君王的宠妃,无疑是对君王的羞侮,是大逆不道之罪,要杀头的。这时的楚庄王,非但没有听从许姬之言,而且还高声喊道:切莫点烛!寡人今日要与诸卿开怀畅饮,为了尽兴,大家统统把帽子上的缨子摘掉,不摘掉,就是不尽兴。确定群臣都把帽缨摘掉之后,楚庄王才嘱咐点烛。楚庄王和许姬都无从知道拉袖子的是谁。散席后,许姬责怪起楚庄王来。楚庄王笑道:寡人请文武百官是来喝庆功酒的,大家喝得高兴,男人在酒醉后出现点狂态,又有什么奇怪呢?如果寡人按你说的把那人查出来,必然杀头,这样显示了你的贞节,却让群臣不欢而散,也就失去了宴会的意义。群臣都会说我胸怀和度量太小,轻将军,重女色,谁还会为我拼死效劳呢?

  后来,楚国与郑国交战时,前部主帅的副将唐狡自告奋勇率百余人充当先锋,为大军开路。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使楚军进展顺利。楚庄王问他,寡人对你并没有过分的恩宠,你为什么这么拼命呢?唐狡磕头答道:上次“绝缨会”上,去拉美人手的便是我呀!蒙大王昔日不杀之恩,末将今日才舍命相报啊!楚庄王知道之后,要厚赏唐狡。唐狡却红着脸说:大王只要不治我的罪,末将已感激不尽了!如果您赏赐臣,是纵臣犯逆。唐狡由此逃遁。

  同样是君主,同样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到“酒后乱性”的轻辱。息侯以一个小男人的胸怀,私谋个人恩怨,结果家国破碎,由一个国君,沦为亡国草民。楚庄王却巧智宽宥,把“平安宴”开成了“绝缨会”,由一个三年不语的雏王,成为一代霸主。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

  “有多大胸怀,做多大事业”,古来有之。胸怀,真的很重要,成也由它,败也由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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