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沙颍文艺
 
 
 
2017年8月11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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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殇
顾玉杰

  夏季,酷暑炎热;还有比天气更热的,那便是溺亡者亲人的眼泪!

  年年复相似,岁岁有重悲。每到炎夏,总是不断听闻有人溺亡的噩耗,河塘边回荡着捶胸顿足的哭号,水波上游走着逝者不散的亡灵。

  这让我想起自己的小学时代,村里发生两起溺亡事件,死者都是我的身边人。

  记忆最深的,发生在1979年夏天。我的本门同宗、邻居铁头爷的大儿子,乳名自力,溺亡,殁年8岁。我虽年长自力4岁,论辈份却要喊他叔。这孩子生得浓眉大眼,长得聪明伶俐,用农村人的话说,齐整,像个“人模子”。当年,暑假开学我就上初中了,时间记得很清。一天中午,正要吃饭,村南骚动起来,门外听见脚步声嘈杂,人都往南跑。一问,说是南边坑塘里淹着人了。我慌着也跟过去,这时塘边聚了很多人,只见铁头爷抱着自力往卫生院跑,大人小孩也一起拥过去。医生翻看自力的瞳孔,按压胸部,对嘴吹气,不停地忙活。其实孩子被捞上来时,呼吸心跳已经没有了。自力的母亲,铁头奶奶,说是奶奶,那时她还不到四十岁,两眼哭得红肿,远远地蹲在墙角,等着医生把她儿子救过来。突然传来一声哭叫,铁头奶奶噌地站起来,连声问:“是俺儿哭的吗?”得知是两个小孩打架,铁头奶奶又接着不停地抹泪。医院抢救无效,铁头爷不甘心,人们又奔向生产队的牲口屋,牵来一头牛,把自力肚朝下,搭在牛身上控水。那时,从小孩子的角度看,我们不是在凑热闹,而是感受人间悲伤,体验生死的距离,接受生命的教育。

  村里另一个溺亡者姓秦,我们不是一个村民小组,据说死者和我二哥一起上的小学。他被淹死我没有亲身经历,只听同村的人说,这孩子比较调皮,不听大人的安排,在村北的寨海子里洗澡,一个猛子扎下去,再也没有上来,书包和衣服都留在岸上,人淹死了。那一年他十多岁,还没上初中。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说没就没了,父母何其伤心,只能想像。后来我和死者的弟弟小学同班,对这个同学印象很深,就是因为他哥是在坑里淹死的,大家在班里指着他说,我也就多看了他几眼,想像着他那死去的哥哥的模样,是不是像他一样细高个,红脸膛,说话快了还流口水。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间,天真稚嫩、烂漫无忧的童年、少年时代远去了,留下一串长长的记忆。现在回首,与不幸溺亡的同伴相比,我们绝大多数同龄人无意而幸运地度过了成长的高危期。那时候,农村的孩子像散养的鸡子和狗,从来没有安静地待在家里过,他们到处疯跑玩耍,下河、爬树、追打,却不知这对未成年人来说,处处暗藏着危险和伤害。我和身边的小伙伴们都谙熟水性,从六七岁就开始在水里扑腾,经常在河里摸石头,从桥上往水里跳,比试谁的猛子扎得远、谁在水下憋气时间长。大人们经常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我听了老纳闷,会水咋能被淹死呢。后来知道了,人,会有意外,就像玩鹰的会被鹰啄瞎眼一样,技归技,命就是运气了。

  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全球每年约有14万人溺亡,其中以5岁以上未成年人居多。有时细想,人生与其说是一场生存的博弈,毋宁说更像一场马拉松式的命运赌局。这场赌局我们从襁褓中就开始了。在这个过程中,人需要掌握必要的生存技能,培养安全意识,懂得珍爱和敬畏生命。不管是失意还是辉煌,贫穷还是富贵,都是人生的副牌。每个人都输不起。没有意外没有灾,顺风顺水到天年。如果你做到了,恭喜,你赢了。

  实话说,过去的年代淹死的孩子不比现在少,毫不夸张地说,村村都不能幸免,只是那时信息传播受限,一家之痛,还不足以构成对社会的冲击。如今信息时代,溺亡个案不断汇聚、放大,叠加撞击大众神经,使之逐渐成为社会问题。未成年人溺亡问题越来越突出,已由家庭之悲剧,演变为全社会之痛。党和政府回应社会关切,以人为本,本着对人民群众生命安全高度负责的精神,反思管理责任,层层成立防治未成年人溺亡组织机构,细化责任,消除隐患,密织起一道严防未成年人溺亡的安全网。

  防范和减少未成年人意外伤害事件的发生,不可或缺的还有对未成年人生存技能和安全知识的教育,让孩子们从小就学会游泳,而不是怕水畏水;掌握消防常识,学会火场逃生技巧;熟悉交通法规,避免交通意外;教育孩子们认识、判断和规避危险行为等。成长是快乐的,愿天下孩子都能远离意外伤害,让每个家庭永远充满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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