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细雨还在一直下，看来老天爷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夜幕下，校门口，我在等着接教书的妻下晚自习回家……

　　一个伞下，妻提议推着车子散散步，我说好啊。经过县城上世纪７０年代修建的十八拱大闸时，看到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在那里站着，时而向北望去，北边是县城的繁华区。这座沙颍河上的大闸是连通这个豫东小城南北的惟一通道。雨停了，路灯下，看得出男孩穿着很普通，尤其是身上的牛仔裤，破破皱皱。

　　我说，瞧，那个小孩，我去问问他在等什么？妻不让，剜了我一眼。

　　走过很远，我还在往回看，灯影下，男孩依然在那里，只不过蹲下在地上划着什么，时不时向北望着。

　　我说，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妻说，是吗？说话时，瞟了我一眼。

　　是的，那个时候我经常在这里等咱娘回家！我把说“回家”的音拉得很长。

　　妻笑了。看不出俺老公大孝子一个呀！

　　呵呵！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我说。我讲给你听，好不？

　　妻看了看我，紧了紧挽我的胳膊。说，洗耳恭听。

　　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正是８０年代后期，父母先后下岗，为了生计，我们兄弟两个上学，爹娘想方设法做小生意挣钱来应付生活。父亲去干拉客的三轮车夫，母亲也不甘闲着，先是在菜市上兑菜卖，后来逢节气批发时令水果沿大街零售。我们兄弟知道父母每天回来都很晚。

　　后来，我上初中了。再后来，经人介绍，娘开始卖饼干，父亲骑车去邻省的一个县城起货，回来之后，分类、开箱、分秤、包装，第二天，娘推着架子车改装成的食品车上街头叫卖。

　　那时我晚自习回家吃了饭，做完作业，九点多了看娘还没有回来。父亲会说，你去接接你娘吧。

　　于是，我抄近道来到这个大闸上，或站或蹲边玩耍边等候娘收摊回来。

　　一年不知不觉过去了，春夏已过秋又来……

　　儿子，娘等这批货卖完啦就给你买一双皮鞋！

　　真的！那太好了！我还没有穿过皮鞋呢！

　　俺儿已经上初三了，长大了，该穿好一点了！

　　娘的许诺，使我每天接她更有劲头了。

　　你是怎么接的呀？妻插话问我。

　　看到娘，我迎上去，拉着车，说着话，回家不就是了。不过，车子轻了，娘肯定就高兴；车子沉了，就别多说话，不然一准挨骂，因为今天生意肯定不好。

　　后来，娘真的给我买了一双黄皮鞋，不过是人造革的，就那，穿上去上学别提多神气了！

　　就这样过了三年，后来，咱家开始批发水果，后来退街入店，再后来家境慢慢好起来，再后来就是现在了！

　　怪不得，刚才你要问那个小孩，触景生情了是不是！

　　我没有吭声。

　　一路走着，没有说话。

　　有时候等候是为了一份期望，有时候等候是为了对生活的承诺，有时候是为了友情、爱情，更多的时候应该是亲情的朴素表达。

　　妻听了，没有吭声。长看了我一眼。

　　散步回来，路灯下已没有小男孩的身影。

　　我说，瞧，他已经走了。

　　呵，不，还有一个呢！

　　在哪？

　　在我胳臂弯里呢！妻低头笑着，说的时候用手掐了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