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静

　　生活百态

　　外公老了，糊涂了，糊涂起来连自己的儿女都不认识。那天我去看他，正赶上请来的医生给他输液。医生把针扎在他的手上，他很不情愿，为了防止他拔掉针，我一直握着他的手。他见我一直握着，便生气了，骂我是哪里来的野小子，这么欺负他？我说，外公，你不认识我了吗？外公说不认识，谁知道你是哪来的野小子！我说我是你的外孙女啊！坐在一旁的母亲也说，这不是我家那大闺女吗？小婷。

　　外公又瞅瞅我，说不认识，再瞅瞅母亲，说你是哪来的客啊？母亲说，我是你闺女啊，连我也不认得了？外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哪是我闺女啊，我闺女我能不认识？母亲问，那你有几个闺女，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不？外公说，你当我糊涂啊，我有两个闺女，大的叫芝５０岁，二的叫红４５了。

　　母亲让我坐到旁边，自己握着外公的手和他聊天，说以往的事，外公一下子出奇地安静起来，不再闹着拔针，也出奇地明白起来，从母亲５岁时把家里炖的鱼偷吃个精光，到母亲和姨小时候为争一个沙包吵架，再到母亲结婚时，为了一个梳妆镜外公走着从百十里外的县城背回来，乐得母亲合不拢嘴，讲得眉飞色舞。

　　但是讲这些时，外公并不知道轻握着他手的正是自己的大女儿，只当是给别人讲自己孩子的故事。母亲也不以为然，顺着他，听他讲，偶尔问一句，点点头或答一句。就像听别人的故事，和别人聊天一样。

　　我看着外公和母亲，眼不由得湿润了，外公老了糊涂了，虽糊涂到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相识，但是内心深处，却清楚的记得女儿的每一点，每一滴。

　　这是怎么样一种亲情，怎么样一种糊涂的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