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从地里回来,刚走到家门口,看到了停在院子里的摩托车。
摩托车是男人的,还是和一年前一样新。女人心里一阵激动。当然是心慌,慌里有些恨,也有些盼望。男人自从和那个女人好上以后就很少回家,没办法,她跟男人离了。
男人正在屋里和女儿说话,女儿在做作业。男人问一句,女儿答一句,女儿态度淡淡的。男人知道女儿为什么这样,他为了另一个女人把她们娘俩儿都抛弃了,女儿不照脸扇他就算给他脸了。
男人见女人进屋,忙站起来,讪讪地说,你,去地里了?男人的声音怯怯的。女人抬头看了一眼男人,这个男人以前属于她,可两年前,这个男人却属于了别人。男人的头发乱乱的,脸也不像以前那么红润。女人本来想骂男人的,却没有出口。看到男人这个样子,女人有些心疼,隐隐地疼。女人想男人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哪这么狼狈过?家里地里的活儿,她从没让男人伸过手。女人说,我是你老婆,就是顾家里顾地里的。
男人在县城做生意,生意不是很大,凑合着过的那种。开始,女人不知道男人在外面有人了,这样的事,老婆往往是最后知道的一个人。有好心的邻居告诉她,外面乱,男人在外面,要当心!她说,他不是那样的人。可后来,男人来家里跟她摊牌,她才明白过来。
男人先给她道歉,之后说得很坚决,说你离也好不离也好,我的心反正都在她身上了。女人一下子傻眼了。男人骑着摩托车走了,走时男人说,什么时候办手续,我等你的信儿。
她不吃不喝躺了一天。之后,又睡了一天,第三天就睡不着了。她感觉心里好空,空得难受。豆子地里的草该拔了,地瓜秧也该翻了。她就去了地里,和那些庄稼在一起她才感觉踏实些。
之后男人来了,问她想好了吗?她说想好了。她说,我要女儿跟我。男人说行。她说这个家是我的命,我不能离开。男人说行,只要你愿意离,我什么都答应你,这个家都是你的了。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女人知道男人不爱她了,心里没她了,那自己还死守着这婚姻有什么意思呢?手续就是一张纸,很好办,签个字,摁个手印,什么都交代了。她就和男人去县城办了手续。
女人刚才是从玉米地里回来的,女人去玉米地里薅草了。玉米现在正是灌浆的时候,女人身上就都是玉米的味道。男人抽了抽鼻子,问,玉米灌浆了吧?女人只是“嗯”了一声。男人有些局促起来。虽然这里曾是他的家,可现在不是了。女人是这里的主人,他是客人了。男人坐着,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女人眼睛虽没看到,其实心感觉到了。 女人有些可怜男人了,轻声问,听说你的生意做亏了?男人点了点头。女人长叹一声说,钱财身外物,只要人平安,就不算亏。
男人头低着,双手插进头发里,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样子。本来女人想再说男人几句的,看男人那个样子,想,算了,老天已惩罚他了。
女人的心软了下来。她了解男人的脾性,要没要紧的事,男人是不会到她这里来的,又说了一些别的话,当然是一些女儿的事。最后男人沉不住气了,小声说,求你件事。
女人没有吭声。男人知道女人在听着呢。男人说,她快要生了呢。我想,我想……让你去照顾一下她!
女人听了,心一紧,她想狠狠骂男人几句。但女儿在跟前,她没有张口。男人说,她是外地人,在咱们这儿没一个亲人,我想了想,只有你最亲,所以就来求你了。
女人听了,心里一阵哆嗦。是啊,男人自从跟她离了婚,便没有人理他了。亲戚邻居都说男人没人味儿。男人说,你知道,要是有一点办法我是不会求人的,我知道你的心好。说着,男人眼里流出了泪。
女人心一酸,就想现在挺着大肚子的那个女人。是的,刚一听说那个女人和男人好的时候,连杀她的心都有呢!可如今,不知怎么回事,她却一点也不记恨那个女人。她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女人心里骂了一句,开始为那个女人担心了。不论如何,都是女人。生孩子是女人的关口,这个时候最需要人啊!再说,是啊,男人不来找自己找谁呢?
女人问,还有多长时间生?
男人说,就在这几天。
女人问,谁在家里照顾她呢?
男人说,没人,她一人在家。
女人急了,说,这个时候怎能让她一个人在家呢?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
男人说,你答应了?
女人“唉”了一声说,也许,我是前世欠你们的吧!
男人说,那,那咱走吧!
女人点了点头,然后说,你稍等,我出去一下。没多大一会儿,女人回来了,骑着的自行车的前车筐里放着一包东西。
男人问,你干什么去了?
女人说,我安排了一下女儿的事,然后去了趟地里,给你掰了几个你爱吃的嫩玉米。你看,现在正灌着浆,好嫩呢!
看着女人手中的玉米,男人闻到了玉米的香味,那香味是那样馥郁厚道。他知道,那是乡村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