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星期天早上,邻家老太太送了我一把小白菜,翡翠般的叶子,碧玉样的菜帮,叶子上还有许多小毛刺儿。
楼前有巴掌大的空地,春天时,邻家老太太松土、施肥、播种、浇水,到了收获的季节,又请我们一起吃菜,我的心里真有些不好意思。刚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菜,不像在市场上出售的,虽然也有着一样的颜色,但是经来来回回的颠簸,早已经憔悴不堪。菜贩们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盆水,浇上去,菜湿漉漉的像不小心跌入了水的孩子。可我们一直买这样的菜,吃这样的菜。
邻家老太太的小白菜让我想起了许多关于蔬菜的往事来。
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一年四季吃的全是白菜萝卜。除非有什么时令鲜菜,每天吃的无非是白菜帮子、萝卜条子。每年秋末,我们像松鼠一样,院子里、屋檐下,堆满了诸如萝卜、白菜、蔓菁等等这样能存放起来的蔬菜,翻晒之后揉进粗盐、花椒腌起来,以度过漫漫冬季。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许多的瓶瓶罐罐,甚至有细心的人家娶媳妇嫁姑娘,也得到对方家里去看看腌菜瓮的多少,以揣摸人家家底的厚薄。那时候,我家刚刚盖起了新房子,落了不少债务。为了还债,一家人节衣缩食,就是一角钱十几斤的白菜萝卜,也是姥姥在家里种好再送给我们。每年的屋檐下都会挂上一大串火红的辣椒,每年我们的小屋里都会放上一大堆的白菜。天气晴好的时候,父亲还会从院子里挖几个萝卜出来,包顿萝卜丝饺子。久而久之,我一看见白菜,心有余悸,常常把白菜帮子、萝卜丝偷偷地倒进猪槽,自己却一口一口地吃白饭。父母也尽量做些好吃一点的菜,以补给我们兄妹馋得发慌的嘴。只是“巧手难做无米炊”,一颗白菜,一个萝卜,炒来炒去的,的确炒不出鱼肉的滋味。
记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市场上再也不只是白菜萝卜了,在寒冷的冬季里也能吃到脆生生的黄瓜、鲜嫩嫩的茄子,还有五彩的大辣椒。
我把洗好的小白菜放进锅里,轻油淡盐,寻常的小白菜竟也有一股新鲜的菜蔬味。我把细小的叶子夹进儿子嘴里,没想到,儿子竟吃得津津有味。想起从前,我们一见白菜都要皱起眉头的日子,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俗语说,嚼得菜根,百事可成。我对儿子倒也没有什么过高的期望,只希望孩子在这寻常的一菜一蔬、一鼎一镬中,能够体味到真正的生活之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