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吃过家乡的农家婚宴了。今年元旦我的外甥要回乡下老家结婚，我这当舅舅的理所当然要赶回去吃喜酒。

　　从县城到老家不到２０公里，回去喝喜酒我是不会忘记带上相机的，一来可以给乡亲们拍些照片，二来也能拍拍外甥结婚时的喜庆场面，这也是拍摄农村风俗民情的好机会。上午１０点多，外甥的婚礼仪式就结束了，我便把相机的镜头对准了为婚事张罗忙碌着的厨房。说是厨房，其实就是用几块篷布在院子里围起来的一个场地。请来的厨师据说是外甥家的亲戚，是亲三分向，做菜也不例外，能省的厨师就给主家省了，客待完，菜用光，主家既不丢面子，又不浪费钱财。小时候在老家就听说过，做菜的大厨可是得罪不起，主家要是有那点怠慢了，瞧吧，原本准备好能待２０桌的菜，说不定上到１５桌就没菜了。有客没菜，急得主家像晕头鸡一样团团转，临时用菜上哪买去？又不像现在农村也有超市，要啥有啥，随买随用。其实，这是厨师故意给主家丢人的，厨房里的菜谁也没偷没拿，只不过应装八两的盘儿装一斤，都给主家浪费进去了。

　　最近２０多年来，随着农民生活不断提高，我们老家结婚待客宴席上的凉菜同方圆几十公里以外农村有所不同。记得几年前，我回老家喝过一次喜酒，光押桌的牛肉凉盘就有八个，这可能是我们老家的独创，在外地绝对是见不到的。盘子里牛肉是没放作料的，油盐酱醋一系列作料单独放在一个盘里，随吃随用，味道非常鲜。这八盘子牛肉，估摸着不少于五斤，要是在城里，光牛肉就够吃的了，可在农村是不行的，不管吃了吃不了，还得按老规矩走。上了凉菜上热菜，四荤四素、四甜四咸，最后还有笼菜和甜汤咸汤，单等那点红点的馒头一吃，鸡蛋汤（也叫滚蛋汤）一喝，客人们酒足饭饱，才算散席！

　　这两年，各种肉食价格普遍上涨，牛肉涨得更快，元旦前一斤都快三十元了。外甥结婚还用这么多牛肉待客吗？我到厨房里探探虚实。大师傅告诉我：“八个牛肉盘，一个也不少，昨天下午都切好了，一会儿客齐了就装盘。”原来，农村办婚宴，头一天做菜的厨师就要把煤火炉子垒好，鱼啊肉啊之类的，该过油的过油，该切好到的切好，待客当天，凉菜装装盘，热菜烩烩锅，就万事大吉了。

　　上午十一点半，酒席开桌了。男女老少、亲朋好友、邻里乡亲，总之，只要是上了礼的，统统入席。元旦是法定假日，又赶上双休日，孩子们都放假了，也跟着大人来凑热闹，本来八个人一桌的酒席，光小孩子们就占了一半，谁也不好意思赶他们起来。农村就是这样，亲戚朋友、乡亲邻居这几年礼份子钱多者一百、五十，少者还有二三十的，一个大人带几个小孩，一桌酒席的礼份子钱也就是三四百元，饭菜加上烟酒，礼份子钱吃光有的还不够。农村人就是厚道，城里人不能比。他们只要家里日子能够撑下去，再穷也得要面子，哪怕是借债塌窟窿，孩子的终身大事也要办得排排场场。妹夫给我说：“现在家里办事都是这样，入乡随俗，要是办得寒酸了，亲戚、爷儿们背地里捣你的脊梁骨。”

　　写到这里本该打住了，可我还是想说说那八盘子牛肉的事。那天，我坐的那个桌上客人大都是从城里过来的，八盘子牛肉有一半没动筷，我们让端菜的给端回厨房去了。看看别的桌上，也都剩下不少，怪可惜人的。也许是现在农村人生活水平都提高了，那些鸡鸭鱼肉也不断，不像过去那样稀罕了，酒席宴上二三十个菜，吃又吃不了，扔了是浪费，看来这个陋习也该改一改了。现在，县城里不少人结婚也不再请客，而是给送礼者发２０元的购物券，表面上看这样怪薄气，实际上是主家、客人两实惠，惟一不实惠的是饭店——赚不到这份子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