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高鹏

　　她说：前天她回县城老家，在服装市场里遇到一件令她心酸的事儿。

　　她说：在一家卖布料的铺子前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的乡下女人，疯了一般对着自己的丈夫哭闹。那女人说，我跟你生儿育女几十年了，到头来我连一件绵绸褂子都没穿过，今天你非得给我撕一块不可……

　　丈夫只是木讷地站在那里，表情难堪地干笑着，说，我哪有钱呐，我吃药还没有钱呢。

　　她说：那女人的丈夫像个老实巴交的人，一身干瘦满脸皱纹，脚上趿着一双拖鞋，穿着裤衩，背心上有许多斑点似的窟窿眼儿。可女人就是不依不饶，还追着丈夫厮打，嘴里不住地说我跟你生儿育女几十年了，我连一件绵绸褂子都没穿过，今天你非得给我撕一块不可……围观的人很多。丈夫只是躲闪着，难堪地嬉笑着，反复说我哪有钱啊，我吃药还没有钱呢。

　　她说：当时看着这情景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一块绵绸布，可能是女人年轻时就想得到的，可到几十年后仍没能得到。

　　她说：当时我真想给她买下来，可又看到一个女孩——听说是女人娘家的一个远房侄女恰巧碰到，要给她买，女人却死活不肯，还是哭闹着说要自己的丈夫买。而那个可怜的男人只会机械地说，哪有钱啊。

　　后来，女人突然不闹了，分开围观的人群像个孩子似的哭着匆匆走了。

　　她说：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望着那女人的背影，我感到了一种绝望，一种……从我长这么大从未亲身感受到过的绝望。因为那女人看到，一直支撑着她走向未来的希望，结果是空的。

　　几十年，一辈子，人生如果感到不满意，能够重来吗？她抬起有泪光的眼睛望着我。

　　这故事她给我讲了很多了，记得当时她说，你没有见到，如果你见到了也一定会感动的。你能把它记下来吗？

　　今天想起这个故事我把它记下来了，这样的故事很多也很普通。

　　查了一下字典，绵绸：用碎丝、废丝等为原料，纺成丝后织成的丝织品，表面不平整、不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