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省城,一场大雪突然光临。在人民路上的一家非常有名气的烩面老店,妻捧着一碗烩面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头发上雪花化成的水珠在灯光的照映下闪闪发光。
在火车站接过妻行李的时候,我就问:“想吃点啥?”
“尝尝省城那家有名的烩面吧,顺便我们还可以走回家。”妻不假思索地说。
“赶一趟省城大集,吃碗烩面没有问题,还要小菜不要?”我一脸坏笑地瞧着妻。妻扑哧笑出声来,说:“都老夫老妻了,吃碗烩面就中,还点啥菜呀,谈恋爱的时候你就没有给俺点过菜。”妻挽着我的胳臂剜了我一眼。
妻这次来省城是给我送御寒棉衣的。在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街边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下,我发现妻一个月没见瘦了许多,两地分居的生活让妻在家既照顾孩子又赡养老人,还要干好工作。作为家里顶梁柱的我却把本应承担的义务压在了她身上,也真是难为人家了,顿时我感到心里亏欠了妻很多。
“咱去吃海鲜吧,别吃烩面了。”我提议说。
“净花钱,我才不去哩!”
“换换口味,吃点好的,犒劳一下俺家的‘一把手’。”
“还是吃烩面吧,便宜实惠,有面有汤,这下雪天吃着多暖和呀!”
于是,在漫天雪花中,我们走进了这家烩面老店。
这家烩面馆生意真是好,晚上九点多了食客还是那样多。“哎,你看!”妻用筷子拨了一下我的筷子。顺着妻扭头的方向,我看到这样一个场景:在离我们不远的一个餐位上,两位老人正在吃面。老头面前放着一个二两的二锅头空瓶子;老太很福态,正在低头喝汤,慢悠悠的,时不时往耳后挽挽滑落的银发。我吃一口面再抬头看的时候,两位老人已把两盘吃剩下的菜打包,老太拿着餐巾纸细心地给老头擦了擦胸前的饭渍。老两口快到门口时,老太又拽住老头,将老头袄上的帽子给戴好,两人扯着手才慢慢地踱出店门。
目送两位老人离去后,妻看了看我又低头吃面,吃着吃着又笑着瞧了我一眼。饭后,顶着漫天飘飞的雪花,妻偎着我快步走着,我说:“刚才你傻笑什么?”
“省城的烩面比咱县的好吃,只是太贵了。”
“不止这些吧。”我看着妻。
“咱走快点吧,雪下这么大!” 妻说。
“你还记不记得10年前你请我吃烩面的事,那时也下着雪呢!”
“咋不记得,那时候咱正在谈恋爱。真快呀,一眨眼儿子都8岁了。”妻边伸出手去接雪花,边若有所思地说:“刚才,看到那两位老人使我想起了一个词——相濡以沫。”
“那我们呢?用一个词来形容一下。”
“同舟共济。”当语文老师的妻脱口而出。我说太严肃了吧。
“那就用一碗烩面!”我大笑了起来,身边匆忙走过的人们纷纷莫名其妙地看了过来。妻掐了我一下也低头笑了。
“俺可是你一碗烩面哄来的。这辈子不求其他的,跟着你吃得起烩面就中!”
看着只顾用手接雪花的妻,鼻子有点发酸的我心生感慨,新婚燕尔已成为过去,举案齐眉未免过于做作,像刚才两位老人那样相濡以沫的日子还很遥远,刚步入中年的我们面对生活,不仅需要同舟共济,还要像一碗烩面那样“汤拥面,面亲汤”不离不弃……
“呵,看不出来呀,几天不见俺老公出息了。那你是面,我可是汤呀!”妻抢过话茬说。
“为什么呢?”
妻狡黠地说:“人家都说一碗好烩面关键在汤,再好的面也离不开汤!”我又问:“那儿子呢?”
“儿子,嗯,他就是那盛面的碗呗!”
“一家人烩面,嗯,就是这个味儿——!”我灵机一动把一句方便面广告语说了出来。
妻使劲捶了我肩膀一下,转而笑得捂着肚子蹲在雪地里,差点滑倒的我也跟着笑了起来。身旁的雪花好像受到我们笑声的感染,在路灯下飘飞得也更加曼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