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繁衍栖息的伊甸园
深秋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高大的野蒿丛,让北湖湿地的每一个水塘都获得了色彩,水面成为了天空完美的镜像,金黄色的芦苇被晨风肆意舞弄,在这些大小不一的宝蓝色“镜子”上涂抹成一帧帧浓烈而抽象意味甚浓的油画。
这里是杭州北郊一片珍贵的自然湿地,与名声在外的西溪湿地不同,这里没有喧嚣的导游喇叭,没有商贩,没有电瓶船,没有旅游大巴,保持着璞玉般原生的自然风貌。几百个形态、大小各异的水塘和漫及天际的蒿草、野林组成了这片城市边缘难得的湿地体系,不但为城市过滤浑浊的空气,还在汛期提供宝贵的泄洪空间,是真正意义上的“城市绿肺”。当然,这样完美的水系和生态,也为世居此地的人们带来了丰富的收获,更是鸟儿们繁衍栖息的伊甸园。
水塘间,总有狭小的泥径,野芦滋长,仅容一人蹒跚而行。登高俯瞰,宛若阡陌交通,又有水道如街巷纵横交错,目之所及,竟无尽头。唯见芦苇荡深处,散落几处粉墙黛瓦的农家院落,竹篱环绕,鸡鸣犬吠间若有桃源之意。几株野柿于屋旁兀然而立,深秋的风中夹杂着丝丝凉意,也染红了树上的柿果,玲珑可喜,尽得野趣。水塘之间或有几分窄地,农家就见缝插针地种上些水稻,蔬果,以供自给。牛儿便在主人纤细的竹条催促下,开始了劳作,小白鹭总是在这个时候准时出现,来“打秋风”。天空中,它们仿佛集体获得了信息,漫天盘旋的它们与天空中的云朵一般悠闲。翩然降落后,它们不紧不慢地在牛儿犁过的地方踱步,悠然而自得地翻捡着,找寻鳅蟮或青蛙来果腹,它们为不及寸长的小鱼而打斗,或竖起头部的冠状饰羽恐吓对方,或呼扇着羽翼,并互相用锋利的长喙猛刺,修长而优雅的体态让这场激烈的打斗看上去更像是中世纪的剑客之间的切磋。而农夫则忙于自家的活计,根本不去理睬这些聒噪的家伙们,所以,颈部有着金黄色饰羽的牛背鹭索性肆无忌惮地飞到水牛光滑的背脊上歇息……远远看去,农夫、鹭鸟、牛儿,各忙其事,和谐且诙谐,更令观者有道不尽的归隐田园之愿。
水巷子深处隐约可闻栌槁之声,许久,方见一叶扁舟翩然而至。渔家的生活自然不似这场景一般诗意,老汉坐于船尾,满脸的沟壑但却精神矍铄,手脚并用地划动着两支木桨,船儿便在这密如蛛网般的水道里穿行,像梭子般灵动而富有艺术感。水巷的一头总归可以进入一个较大的湖,给人豁然开朗的舒畅,晨风吹皱了一波碧水,而湖面上还留着日出朝霞的点点金色,像极了青铜器上的镏金,华丽却内敛,温润而隽永。两头尖的小舟一驶入大湖,即如一秆芦苇,飘渺而无依,芦海无垠、碧波闻涛、苍山远黛……大面积的留白和疏朗的空间透视感,让这个寻常的自然场景看起来绝似宋代人文画里的气氛,师名家,不若师诸造化,大象无形,大音希声,乾坤中的大美基本如是。
每年都有候鸟在此短暂停留
远道而来的须浮鸥每年都在这片湿地作短暂的停留,水洼里的小鱼虾为它们的长途旅行提供能量补给,少有人打扰的苇塘为它们提供临时的落脚点。当然,偶尔也会有些小麻烦。白腹隼雕会时常来巡视自己的领地,长途飞行而来的须浮鸥无论在速度和力量上都不是白腹隼雕这样的顶级空中捕食者的对手。分散觅食的须浮鸥就会立刻聚集在一起,以近乎一致的飞行速度和整齐的节奏来干扰天敌,猛禽好比撞进了一个巨大的沙丁鱼群,无数的目标让它没有了选择,最后只好怏怏而去。
须浮鸥拥有狭长羽翼,它们给人以飞行的优雅视觉感受,而对于捕食,它们的动作简直像艺术家的舞蹈,翼尖掠过玻璃纸般的水面,尖利的喙部只轻轻一点,鱼儿就只剩下徒劳的挣扎,和几粒滑落水面的晶莹水珠。如此轻松的捕猎让它们大快朵颐,湖边的电线杆子成了饭后打盹的好地方,须浮鸥们像家燕般密密麻麻地占据了这些地盘,它们开始仔细地梳理羽毛、把喙上的鱼鳞蹭掉,然后缩起一只脚,在晃晃悠悠的电线上轮流做短暂的休息。
落日熔金,牛儿很不情愿地被主人牵回了家,牛背鹭便没有了免费巴士,它们只好落到半人高的水草丛里,希望能有些昆虫果腹。白鹭们用修长的脚划拉着浅浅的水塘,扑腾着翅膀,希望把躲在角落里的小鱼虾赶出来。太阳下山之前,它们要利用最后的一点光线抓紧捕食。彩鹬夫妇小心翼翼地从藏身的草丛后慢慢走出来觅食,这些生性害羞的家伙甚少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更特别的是,和其他鸟类不同,雌性彩鹬更为强壮和艳丽,而雄性的羽色则显得灰暗得多,体形也小不少,雏鸟出壳后,也是由雄鸟负责孵化和喂养。它们警惕地看着四周,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之后,便低头开始寻找昆虫,小雨虾和贝类。雌性彩鹬华丽的羽色在夕阳的暖色调中愈发夺目,这对它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在一片翠青色的草丛里,火红的羽毛无疑是给了猎食者最醒目的坐标,它们很快就消失在灌木丛里,在夕阳的最后一缕红晕消失之后,它们的行踪只剩下蒿草中隐约的声响……只有秋寒中仅剩的几只萤火虫才会暴露出自己的飞行路线,在深色的背景中,画出抽象的线条。水田里白鹭早已回巢,夜凉如水,湿地在淡淡的月光笼罩下入眠,但生命的循环却一刻也不曾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