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保峰

　　上小学五年级那年冬天的一个周末，妈对我说：“峰儿，快要过年了，你爹又不在家，咱娘俩明早赶集，把那一架子车白菜卖了，好准备买点年货。”第二天早上，天上的星星还没有完全退去，妈和我就拉着白菜与同村的几个人一块儿匆匆上路了。

　　集市在县城附近，离我家30多里地。路是远了些，但妈听说去那儿能卖个好价钱。大约走出五六里地远，我听到妈的喘息声越来越大。也难怪，同村的几个人都是男劳力，妈一个妇道人家，能跟上大家不掉队已经很不容易了。

　　“妈，让我来驾一会儿辕，你来拉绳吧？”我提议说。

　　“不中，你年纪还小，身子骨儿嫩，会弄伤的。”

　　“妈，我都12岁了，不小了，我能拉的。”我执意和妈争驾辕。可妈丝毫没有让我驾辕的意思。又走了六七里地远，大家都停下来，喘口气，歇歇脚，这时天刚蒙蒙亮。借着路旁一家修理铺微弱的灯光，我看到，尽管是大冬天，可妈额头上的汗珠却是那么多，那么亮。

　　又上路的时候，我说啥也不能让妈驾辕了。可我一架起车把，才体会到三百斤白菜原来是那么沉重！我感到臂膀越来越酸，离前面同行的架子车也越来越远。“峰儿，来，还是让我来拉吧。”妈不容我拒绝，强行把我换了下来。车子“吱呀吱呀吱呀”地响着，节奏比刚才加快了。

　　到集市的时候，我发现妈满头汗，额前几缕头发紧紧贴在额头。我这才注意到，不知啥时候起，妈额上的皱纹比以前深了许多……

　　白菜快卖完时，妈拿出一张一元的钞票递给我说：“峰儿，你去买碗胡辣汤，吃几根油条吧。”

　　“那你呢？”我没有立即接钱。妈说：“我现在不饿，等会儿再吃饭，你先去吃吧。”妈硬是把钱塞到我手里。

　　我吃过饭回来的时候，白菜已卖光了。妈数了数钱，说：“一共36块8毛钱，比在小集市上多卖五六块钱呢。”

　　“妈，我看着车子，你去吃点饭吧。”我催促道。

　　“不用了，我带的有干粮。”妈说着，从车上一个布兜里拿出两个玉米面锅饼，由于天冷，锅饼已冻得硬硬的。妈大概是走了老远的路饿坏了吧，没顾得那么多就吃了起来。那一刻，我鼻子一酸，两行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

　　人们常说，好人不长寿，也许是长年累月辛勤劳作的缘故，我妈刚过60岁就离开了人间。她老人家如果现在活着，应该是尽享天伦之乐的时候，也是我们儿女尽孝的时候，可妈却去了另一个世界。每每想起妈的亲情和辛勤，我都会因没能尽完全之孝和感恩而流下思念、愧疚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