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终会疲倦。当爱沉重到无法负担,就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她喜欢他,是这样开始的。
刚刚参加工作半年的她,春节去姥姥家拜年,在街上的一个简陋舞厅邂逅了一个身穿白西装的英俊男性。他的出现,让她感到惊现梦中人。于是,在他的邀请下,轻柔的乐曲和着曼妙的舞步,羞涩的爱意在她的心田一圈圈荡漾。情窦初开的少女做的几乎都是相同的梦,她也不例外。她认定,他就是她的白马王子。
从此,爱情诞生。
他们的爱情从浪漫开始,但在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一直没有结局。原因很简单,她的白马王子有了妻子,还有三个孩子。十年中太多的经历,让她爱了恨,恨了爱,爱恨交织的情感就这样日日积攒,慢慢渗进骨髓,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她曾经当过泼妇,哭着骂着逼他离婚娶她,他答应她也身体力行,但最终慑于他老母亲的威力不了了之。他说,爱你多深不敢说,但当那一次你把自己交给了我,第二天清晨在自己睡得迷迷瞪瞪时看到失魂落魄站在床前的你,突然就感觉一种责任。她迷茫的心被他的话理得无比清晰,面对要对自己负责的男人,怎能舍得离开?
她也当过怨妇,整日里哭哭啼啼,甚至为了无望的爱情,割破手腕想结束生命。他不擅长用甜言蜜语表达情感,但当看到手臂缠着纱布的她却忍不住失声痛哭。他哭着捶着自己的头,骂自己不是东西,然后紧紧抱着她,仿佛要把她揉碎装进自己的身体。她的心碎了,立刻就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用这样不理智的行为折磨他。
那天是他的生日,他们刚刚相聚,就接到同事的电话,说有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子到单位找她,说得很难听。她一听就明白,是他妻子。当时,她就恼了。多年前,他的老母亲也去单位找过领导,但她释然,因为他的妈妈就是她的妈妈,她理解并原谅了。可,今天她算什么,竟然也敢到单位找事,好强的她忍无可忍,抓起包下楼打车直奔他家。家中无人,她重新打车到他妹妹家,而他看到怒气冲冲的她也急慌慌随后赶来。
他的妻子、妹妹、妹夫站在她面前。他们第一次对阵,应该理亏的她却理直气壮,面对他妻子,情绪失控,气愤难当。当他的妻子再也无法忍受她的数落,试图扑上来打她时,他出手了,并狠狠地说:“把你从老家接来,你竟然如此胆大,再敢到单位找她一次,你试试!”
他杀了她的威风,在关键时刻也挺身而出。她胜利了,可面对空空的屋子,她没有丝毫喜悦。她感觉心在渐渐下沉,沉啊沉,沉进无边的沼泽。他站在客厅中央,潇洒俊逸一扫而光,眼神空洞面目狰狞。她就这样看着他,眼泪从小溪奔涌成江河,最后瘫软在地。他抱着她下楼,开着车一直走啊走,她没有力气睁眼没有力气言语,她希望车子就这样开下去,不要停下,永远不要停下。
车窗外已是深秋,树上的叶子黄黄绿绿,随风簌簌落下。她猛然想起,自走出校门,大自然的春夏秋冬已与她无关,他主宰着她的四季,有时天寒地冻,只要在他怀里,照样暖意洋洋。她的喜怒哀乐因他而拥有,应了一句话,女人把男人当作她的世界,她就是这样。
车子慢慢悠悠,颠平了心绪,她一点点回忆,一点点品尝或苦涩或甜蜜的往事。她想起当初约她的同学,是他花了五十块钱雇的,就可笑。当她想起他们爱得火热时,他和他妻子还生了一个儿子,心里就像刀子划过,留下尖利的疼痛。她想不明白,既然那么爱我,和我厮守,为何还能搂着一个不爱的女人生孩子。每每想到此,恶心涌上心头,她为他,再也没正眼看过另外一个男人,更别说肌肤之亲。她认为,精神和肉体是不可分的,先有感情再有肉体,没有感情,怎能去做那样的事?但当后来他说是为了他家不能绝后才迫不得已并发誓再也不碰他妻子时,她原谅他并逼自己渐渐遗忘。当想起自己为他怀了孩子又一次次做掉,他心疼她但以后照旧时,就有点怨恨他。
过往的岁月载着她从青春走向而立,且不说身体所受的伤害,单单来自精神的折磨让她一直压抑、自卑。来自同事异样的眼光,来自亲人苦口婆心的劝告,来自同龄人焦急而又心疼的责骂,来自同事升迁而她内心的失落……她从未计较,也没有细细思量。在她内心,爱情胜过一切,而他是她的初恋,她是一出校门就栽进他的爱里的,都说爱情里的女人是傻子,而自己傻了将近十年,彻头彻尾先痴再傻,傻了又痴。她从不怀疑他的爱,也相信自己蓬勃的青春和洋溢的才气足能让文化不多的他值得珍惜。珍惜吗?珍惜。爱她吗?爱。可,如此珍惜如此爱她的男人,除了留下爱和伤痕累累的身心,又给过她什么?他为自己负责了吗?为他的家负责了吗?为他的妻子、孩子负责了吗?
她看着他,泪水漫成雨雾,他的轮廓渐渐模糊、模糊。他伸过手想握她的手,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动作,每当十指紧扣,就会有一股暖流温暖身心。可现在,她不想也不愿,她想到的是这只手打了他的女人他的结发妻子。难道他忘了妻子为他生儿育女,侍奉老人?难道他明目张胆爱别的女人,妻子竟又成了罪人,受到如此惩罚?
车厢里回旋流淌的旋律,让她想起初次相识的情景,多么浪漫而又甜蜜。也是这支曲子——《回家》,可他和她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是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了,停止思想,把回忆挡在外面,否则来自记忆的丝丝缕缕会把她缠得无法呼吸,还有那来自道德和良心的谴责也会让她彻底崩溃。
就这样分开吧,分得残酷,分得血腥,却第一次分得理智而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