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红尘情爱
 
 
 
2010年4月16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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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里青梅不肯熟
■王雪涛

  一茗和梅雨相识在一个聊天室里。2002年,那时一茗刚大学毕业,在离家很远的一家单位上班。一茗的独立性很强,刚从大学里回到家的第二天,就揣着自己在大学里省下的400元钱上班来了。生活上的问题好解决,但心灵的孤寂却无法排遣。一到晚上,偌大的单位就剩他一个人,光影相对,孤独、落寞的感觉油然而生。一茗就到办公室里打开电脑上网,有时一上就是通宵,他觉得网络就是自己的好朋友,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在网上倾诉,网络会接纳他的一切。那时还是用电话线拨号上网,每当听到“猫”吱吱叫的声音时,觉得这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因为它会带他到一个没有孤独的网络世界。

  很快,一茗沉醉于网络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成了网上聊天室的常客。一茗的网名叫“听说爱情回来过”,这是为了纪念他的那次爱情。他在高中时喜欢过一位女孩,却一直藏在心里不敢表白,本想考上大学后再表白,但等他考上大学后,女孩却做了别人的女友。

  一次,一茗在一个叫“红尘往事”的聊天室里闲逛。已是夜深,聊天室里人很少。他发现一个网名叫“行人”的网友一直不发言,但她每天晚上准时都在,12点左右下线。一茗实在忍不住问:“你好,可以聊聊吗?”这句最俗的网上问候语是引不起人注意的,但意外的是“行人”很快回复了:“可以。”两人就这样开始了聊天。那天下线时,一茗问:“你为什么叫‘行人’?好怪的名字。”发出去后,一茗才觉得问得有点唐突。

  长时间的沉默。

  末了,“行人”说:“是我大学里男友的笔名。”

  直觉告诉一茗,“行人”的背后肯定有一段故事。但他没有问下去,这样会让下次聊天找不到话题。

  第二天,他们又准时在网上相遇了。他们很快一见如故,倾心长谈。随着了解的深入,“行人”告诉一茗,她真名叫梅雨,大学经济管理专业,上大学时,认识了一个才华横溢的男孩,他业余爱好写诗,笔名叫“行人”。那时,梅雨喜欢唱歌——即使现在也唱得不错呢!说到这里,梅雨自豪地告诉一茗,她曾经获市青年歌手大赛二等奖,朋友聚会,她的歌是保留节目。她和男孩相爱了两年,毕业后,男孩白手起家,开创自己的事业。由于阴差阳错,她违心地嫁给了一个大她16岁、离过婚的私营企业主。他在一个镇上经营一家工厂,固定资产上千万,有房有车。但两人之间并没有真正的爱情。不过,他对她确实挺好,像父亲一样包容她的一切。由于没有爱情,表面上奢华舒适的生活并不能掩盖她内心的空虚。每天晚上,男人总是很晚才回来,偌大的房子里就她一个人打发寂寞。她知道男人外面有女人,甚至有一次她还撞到了,但为了维系他们的婚姻,她不吵不闹,也不去过问,每天在网上与电脑相伴,慢慢地她就养成了上网的习惯。

  就这样,他们一直在网上相聚,一茗向她诉说自己离家工作的苦闷和落寞。梅雨向一茗诉说感情的空虚和婚姻的不幸,每天聊到12点多,直到她爱人回家。一茗知道梅雨心里很苦,但又不知如何替她解脱。

  时间一天天过去。2003年的一天,梅雨说:“我要工作了,他是小学毕业,管理不太懂,而我在大学又是学经济管理的。从明天起,我要替他打理厂子了。”

  梅雨开始工作以后,他们的聊天话题已不仅仅局限于情感交流,梅雨向一茗讲述创业的不易,一茗也牵挂着她的冷暖。

  慢慢地,他们觉得两个人的心灵越来越近,谁也离不开谁了。这种情愫在两人的内心里悄悄萌发,如春天的小草,似有若无。但现实却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超越时空的界线,横亘在他们之间。一茗觉得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时间越长,他的这种感觉越强烈。有时候,金钱就像感情的基础,生活的润滑剂,没有了它,生活就会艰涩无比,他没有足够的钱让梅雨过上幸福的生活。一茗思来想去,决心不再继续这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于是在一次聊天中发了一首诗给梅雨:

  “视你如天上璀璨的星/想上天靠近你/却怕被你灼伤/想诱你来地面/又恐你化作陨石/只能永远保持这一种遥远/只能永远感受这一缕微光。”

  梅雨隐约从诗中看出了什么,但她没有勇气抛下身边的一切去追随一茗。世间有太多的无奈,做不成爱人,那就做超越时空的知己吧!

  梅雨沉吟了良久,说:“多想让你拥着我,在一个落雨的黄昏,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数窗外的雨点……”一茗的心像被谁揪了一下钻心地疼。他多想一下子飞到梅雨的身边,和她朝夕相伴,晨起赏朝霞,日落看夕阳。而连接他们的仅仅是一根叫作网络的线,这根线承载不了太多的寄托,更承载不了爱情,网络也不是生长爱情的地方。

  为了尽快走出虚幻,回到现实,2004年,一茗找到了一个心爱的女孩,并很快和她步入了神圣的婚姻殿堂。梅雨听后,一声长长的叹息后,是长时间的沉默。他们从此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相交的可能性。

  光阴流转,他们的网聊已进行到第9个年头。2009年5月,梅雨在网上向一茗说起江南的五月老是阴雨连绵,但这时烟雨空蒙的江南是一年中最有诗意的季节。一茗知道,这就是地理课本上所说的“梅雨季节”。梅雨季节过后,杨梅也快熟了。冥冥中,一茗的思绪飞向了江南,此时的江南,正是浅浅的雨季,沿着青石小巷,仿佛看到梅雨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细腻和温婉,漫步在西子湖畔,纷纷的梅雨,湿透了她纷飞的裙裾,耳边是秦淮楼长出的轻歌,眼前是白纱挥动的曼舞。

  梅雨说:“我给你买杨梅吃吧!”“好的。怎么给我啊?”“寄给你。”“恐怕在路上就坏掉了。”“是的,我怎么没想到呢?要不我给你送去?”一茗沉默了一会说,“相见不如怀念,有些东西就像杨梅,得不到时是新鲜诱人的,一旦得到就变质了。所以,还是让它保持新鲜的好。”

  9年了,聊了9年多,两人好像忽然才明白,网络是虚拟的,是滚滚红尘里可望而不可及的世外桃源。爱情是超凡脱俗的,生活却是烟火人生,网络不是生长爱情的土壤,一切皆不过是红尘梦语——至少现在如此。还是保持这一份美好吧!

  一茗有一张梅雨的照片,照片上,长发柔媚的江南女子低头浅笑,一脸淡淡的温柔。梅雨的工作越来越忙,两人只是偶尔联系一下。一茗却在中原一隅,牵挂着遥远的东海之滨。或许这就是男女之间最平淡如水的关系吧,处于爱情和友情之间又不叫亲情的感情。就像茶,头道茶并不是最浓酽的味道,茶越冲越淡,味却越来越浓。瓶中莲花不肯开,画里青梅不肯熟。所有的痴想,只是痴想而已,相知不一定相守,相守也不一定幸福。爱情如此,人生大抵也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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