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一座房子,想起年少时的梦想。
暮春傍晚,正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光。两岸的青山透出层层的绿,映在水中宛如碧玉,斜阳在江面上铺满了大片大片的橙色,颇有“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意蕴。微风吹过,江水一层层漾开,泛着粼粼的光,让人不由想起徐志摩先生的诗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心中便升起丝丝缕缕温情,和着这水光山色,令人心醉神迷。
游船里却少有人看风景,喝酒的、打牌的、大声谈笑的,夹杂着流行音乐声、孩子的嬉戏声,人声嘈杂。有这浮躁与喧嚣作底,江面越发显得静谧了。
我坐在船头,看一本杂志,读书中人生百态,叹人间世态炎凉;赏一会儿景,看江鸟低徊,看采茶姑娘的红衫在漫山遍野的青翠中如怒放的花。
青山、碧水、暖阳、微醺的风、悠闲舒适的心境……多么令人惬意啊!我简直要陶醉了。然而,一座房子不经意间闯入我的眼帘,让我从这迷醉中惊醒。
那是一座普通的江南民居,白墙黑瓦,不同的是,它以孤傲的姿态静静地矗立在江边,面朝碧水,背倚青山。此时,我的心竟隐隐作起痛来。
突然想起二十多年前的春天。
记得我十七八岁时,正是年少轻狂时节,呼朋引伴去颍河踏青。颍河两岸,春光明媚,红桃、绿柳、青的麦苗、黄的菜花,如一条五彩的锦缎,颍河水便在这锦缎里穿行。阳光照耀处,泛起点点银光,如无数银鱼在跳跃,一如我们欢快的心。
望的是满眼春色,嗅的是扑鼻花香,满腔热血也如春风般在胸中荡漾。你说你的理想,他谈他的抱负,一时间,大家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尽显少年风流。
“以后我有了钱,一定要在河边盖上一栋房子,读书作文,圆我的作家梦!”归程时,面对清清的颍河水,我立下誓言。
而这座背山面水、白墙黑瓦的房子,不正是我心中那个梦想吗?
上学、工作、结婚、生子,喧嚣尘世里,我像被生活不停抽打的陀螺,快速旋转前行之时,却早已忘却了当初上路时的梦想。车子、票子、房子,追求物欲生活的同时,我可曾停下脚步,审视内心日渐荒芜的精神家园。如今,我已人到中年,也早有了盖房子的能力,然而,纵有千座万座房子,又到何处寻觅我的年少时光、我的青春梦想?我不禁黯然神伤。
游船在江心慢慢行驶,那座房子也渐渐隐在身后了。我知道,伤情过后,上得岸来,在这浮躁的尘世里、拥挤的人流中,我,仍是亦步亦趋的一分子,而那座房子,也只会偶尔在我午夜伤怀的梦里,静静地矗立。
看见一座房子,想起年少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