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翎的小说《余震》是冯小刚的电影《唐山大地震》的原著小说。《余震》被业内认为是“至今写地震写得最好的小说”，曾经多次获得过国内各种小说评奖。此次上市的中篇小说集《余震》还将《向北方》、《空巢》收入其中，它们均为张翎的代表作。这本探讨“心灵余震”的小说以唐山大地震为背景，讲述了一位女孩在震后的心灵和成长。小说中，处处体现一种“疼”的切身感受，并且没有止痛药，以至于张翎后来都写不下去了。而根据这篇小说改编的电影，似乎找到了止痛药,突出一个“暖”字，用亲情抚平地震带来的创伤。

　　缘起

　　一场心灵的余震

　　2006年7月29日，那天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雨。我当时在北京机场，等从北京到多伦多的飞机，结果发现那一天书架上摆满了唐山大地震的书，其中有一本叫《唐山大地震亲历记》，写的是很多人对那一天的记忆。我恍然大悟，那时候刚刚是唐山大地震的30周年纪念日。这本回忆录里给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一些关于孩子们的事情。

　　书里讲到一群孩子从震后的唐山坐火车到石家庄育红学校，一路上大人们以为他们要哭成什么样，可是他们没有。到了育红学校，孩子们给大家演出，载歌载舞，喊着一些那个年代特有的激烈口号，结果校长在底下看着受不了了，当场昏倒。

　　一个孩子手被截肢以后，从麻醉中苏醒过来，要求护士给他挠痒。护士以为他说的是剩下那只手，结果他说阿姨不是，是这只。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竟让那个护士阿姨泪流满面。

　　这些孩子的故事突然打动了我。地震那年我在温州，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女。灾难的消息通过层层过滤的宣传机器传到南方时，我们听到的只是一些标语、口号、数字，看到的照片只是倒塌的房屋，画面上却没有一个人。我们跟唐山是山高水远，心里也伤痛，但不是一种切肤之疼。30年后的这一天，那些关于孩子的记忆一下子就很深地刺痛了我。我一直在想，当一个人突然一夜之间遭受全家覆灭的悲剧，关于亲人朋友的记忆被灾难瞬间截断，他是不是真的能从那样的苦难中很快恢复。

　　《余震》其实不是在探讨地震，我真正想要说的话是关于心灵的余震。

　　主题

　　贯穿全书一个“疼”字

　　如果用一个字来总结《余震》这部小说，我觉得是“疼”。我当时比较关注在疼这一点上。其实一直到结尾，我也没能给那样一种疼痛找到一种解脱的方法。我留了一个很大的想象空间。实际上表达“疼”最极致的地方是小说的结尾处，王小灯回来找她妈妈。隔着20多年的空间，母亲站在阳台上，俯视女儿，完全认不出来了，只问：“闺女你找谁？”那一刻是疼到极致的疼，实际上我根本没有止痛药，我没有答案。

　　小灯被埋在地底下，那是疼的开始，可那只是肉体的疼。到后面30年一直都是一种心灵的疼，她始终在经历着越来越深的疼。她的疼痛像是一个球滚在世界上，滚过岁月，又沾染了其他的疼——继父给她的疼，丈夫和女儿给她的疼，最后这个球越滚越大，大得几乎超越了生活本身。

　　小说写到最后，我已经忍不住那种疼痛了，所以安排了让她回家。实际上我的本意是不想让她回家的，可是我再也写不下去了。

　　电影

　　从“疼”到“暖”

　　我与冯小刚导演并不是因为《余震》才认识的。在多伦多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他和冯导曾是多年的战友。2007年我的《余震》在《人民文学》上发表之后，他看到了，就打电话给我，想要买小说的版权，签署的时间是2008年4月。而几个星期之后，就发生了汶川大地震。那阵子他几乎要放弃这部电影了，因为他怕人家说他跟风。

　　看《唐山大地震》样片的时候，我觉得脱离我的小说已经很远了，但是让我非常感动。我的小说表述的是一个“疼”字，而电影表述的是一个“暖”字，我觉得大部分电影观众，可能更加喜欢看一部比较温馨的亲情电影，所以我觉得这是一部能被观众接受的成功电影。

　　（张 翎）

　　作者简介：

　　张翎，浙江温州人，现居加拿大多伦多，代表作有《金山》、《余震》、《邮购新娘》、《雁过藻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