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报记者 郭坤 

　　实习生 张红令 张冰

　　14岁，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正是快乐无拘无束、肆意调皮捣蛋的年龄。然而8月9日，记者从驻马店上蔡县姜姜（化名）的脸上却看不到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无忧无虑。记者面前的他，沉默、胆怯、自卑，正在周口市慈善医院里默默地用棉签蘸着生理盐水擦拭自己的伤口。

　　先天性唇腭裂让姜姜失去了属于他的这一切。当年，呱呱落地的姜姜给他的家庭带来的不是兴奋，而是痛苦。嘴唇上明显的裂痕让他的父母痛苦不堪。难以接受这一现实的父母决定遗弃他。“再怎么样，也是我的孙子。”姜姜的爷爷接手抚养了他。姜姜6个月的时候，爷爷花了1800多元钱给他做了唇裂修复手术，但术后伤口出现感染，手术效果并不理想。姜姜5岁时，爷爷听说周口能免费进行手术，便带着他来到周口市中心医院。由于当时二次矫正手术未列入免费范围，姜姜只做了腭裂修复手术。这次手术的成功，虽然减轻了姜姜一定程度上的痛苦，但第一次唇裂手术的不成功，仍然让姜姜在成长过程中越来越沉默、越来越自卑。

　　今年暑假，姜姜的姐姐和弟弟被在北京打工的父母接去玩，姜姜也可以去，但是他不去。不只是因为自卑和胆怯，更重要的是，爷爷要带着他到周口进行唇裂二次矫正手术。

　　“早知道二次矫正手术也免费了，我就该早些带他来。这孩子也算有福气，搭上了免费班车。我是真的付不起手术费了。”看着手术后的孙子，姜姜的爷爷高兴之余还有些自责。

　　“觉得手术效果怎么样？”

　　“好！”

　　“做完手术高兴吗？”

　　“高兴！”

　　这是记者和姜姜简单的对话，简单的回答难掩姜姜心中的兴奋。

　　不需要医生提醒，自觉地用生理盐水擦拭伤口，姜姜表现出的这个细节让记者感到，他在急切地盼望这次手术带给他新的生活。

　　这一切都得益于 “微笑列车”。

　　位于周口市区黄河路与六一路交叉路口的周口市慈善总会“微笑列车”项目办公室，这个暑假依然在迎来送往着和姜姜一样的唇腭裂患者。在这个办公室已经工作10年的李玲依然在重复着同样的登记、上报手续，“迎来满面愁容，送走欣慰笑脸，我们的工作很美丽，再干10年又何妨。”

　　昔日鸣笛启动，十年峥嵘岁月，周口“微笑列车”已为7000多名唇腭裂患者成功实施8000多例修复手术，7000多个周口式微笑在三川大地永恒定格。

　　一个美丽的谎言，周口启动“微笑列车”

　　“2000年下半年，省慈善总会在接到中华慈善总会、美国微笑列车基金会的委托，准备实施这一项目时，在全省初步拟定了第一批5个手术实施地，周口并未在其中。‘微笑列车’得以顺利驶入周口，是我们主动申请‘抢’来的，是我们大胆撒谎‘骗’来的。”回忆起“微笑列车”当年在周口的启动，周口市慈善总会副秘书长闫联华笑了，笑得很欣慰、很自豪，“‘抢’也罢，‘骗’也罢，但是周口慈善总会作为一个地级市慈善组织，组织开展这一项目10年来所取得的成绩在全国都是有目共睹的，手术实施数量甚至比一个省（实施）的手术数量还要多，手术质量也是经得起检验的，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正是因为这一点，周口市慈善总会也成为全国唯一一家与中华慈善总会、美国微笑列车基金会直接合作的地市级慈善总会。好事做好了，说明当年我们的‘违规操作’是值得的。”

　　2000年年底，时任周口市慈善总会秘书长的刘百里在听说河南将开展“微笑列车”项目，而省慈善总会又未将周口列入首批5个手术实施地后，考虑到这一项目将对周口正在起步的慈善事业产生积极的推动影响，便决定主动向省慈善总会提出申请，请求将豫东南地区的唇腭裂手术实施地设在周口。

　　在向时任周口市慈善总会会长员向玺进行汇报并征得同意之后，刘百里向省慈善总会列出了周口应该设为首批手术实施地的3个理由：一是周口地处平原，交通便利，豫东南贫困唇腭裂患者来去方便；二是周口慈善总会已成立两年，有慈善项目实施经验；三是周口人口基数大，按照1.8％。的发病率，周口的唇腭裂患者是一个很大的群体。中肯的请求、充分的理由让省慈善总会给了周口一个机会——先在当地进行唇腭裂患者前期普查，根据患者数量再做决定。

　　时任周口市慈善总会项目办公室主任的闫联华立刻着手进行前期普查。“普查谈何容易，当时慈善总会刚刚成立两年，4级慈善网络尚未成型，入乡入村普查根本做不到。最重要的一点是，周口是一个思想观念相对落后的地区，人们总是习惯性地将唇腭裂患者与因果报应、道德沦丧等联系在一起，试想，谁会主动告诉别人自己家里有唇腭裂患者。因此普查很困难。”

　　困难也得出结果，一个尴尬的数据——98名唇腭裂患者。

　　98人！如实上报？那么手术实施地不可能设在周口。刘百里和闫联华心里很清楚，这不是一个准确的数字，在得到周口市部分口腔专家给出的“按照发病率，周口的唇腭裂患者要多得多”的肯定结论后，刘百里和闫联华决定撒一个谎，上报298人。

　　298名唇腭裂患者的数据上报后，豫东南地区唇腭裂手术实施地设在周口的想法变成了现实。紧接着，周口市中心医院又爽快答应作为手术定点医院，周口“微笑列车”准备就绪，整装待发。

　　“蜂拥而至，唇腭裂患者蜂拥而至。”闫联华说：“2001年年初，这一项目正式启动，我们刚刚通过媒体进行宣传，蜂拥而至的唇腭裂患者就让我们措手不及。上报298人，太少了！”

　　周口“微笑列车”就是在周口慈善总会撒下的这个美丽谎言中为周口、信阳、驻马店、许昌、漯河5地市贫困唇腭裂患者开出了第一班专列，启动第一年1000多例修复手术的成功实施就引起了中华慈善总会和美国微笑列车基金会的高度关注。“这项伟大的慈善事业差一点就和周口慈善人擦肩而过，庆幸的是，我们抓住了这个历史瞬间，将众多贫困唇腭裂患者的微笑留在了周口。”闫联华话语间透露的是一种自豪。

　　一颗慈善爱心，周口制造灿烂笑容

　　“不讲利润，就是不赚钱，这个慈善项目的手术我们也要承担。”闫联华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时任周口市中心医院院长李泽生所说的这句话。

　　“选择定点医院时，刚开始并没有考虑周口市中心医院，当时觉得这个医院是周口乃至豫东南地区医疗界的‘老大哥’，慈善项目不能给他们带来利润，他们肯定不会答应。”闫联华告诉记者，但当时跑了好几家医院，吃了好几次“闭门羹”，眼看着定点医院无法确定，他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周口市中心医院。他硬着头皮来到这里，敲开了当时医院院长李泽生的办公室。

　　“一听说是慈善项目，是为了贫困唇腭裂患者，李院长当场就拍板决定，接下这个项目（的手术）。豫东南地区唯一一所国家三级甲等医院成为唇腭裂患者手术定点医院，是患者的福音。”时至今日，闫联华仍然替患者感激李泽生的那颗慈善之心。

　　如果说李泽生当初的拍板决定为贫困唇腭裂患者打开了一扇希望之门，那么之后所有参与周口“微笑列车”项目的医务人员则在这扇门后面用慈善之心为患者铺就了一条通向新生活的绿色通道。

　　“一位年轻女子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静静地坐在科室的角落，问她是不是来给孩子做手术，她默不作声。当我伸手欲掀开裹在孩子身上的被子查看病情时，年轻女子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直往下掉。刚出生的孩子患有唇腭裂症，让其一家都陷入了痛苦的深渊。”10年已经过去，张跃进仍然忘不了“微笑列车”项目开展第一年，自己亲身经历的这一幕。

　　现任周口市中心医院口腔科主任的张跃进，见证了“微笑列车”在周口运行10年的点点滴滴，他的双手，至今已经制造了2000多张灿烂的笑脸。

　　“项目开展之前，我在医院口腔科已经工作了8年，8年时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痛苦的唇腭裂患者。”张跃进打开了记忆的阀门，“2001年，‘微笑列车’在我们医院正式启动，周口各县市以及周边各地市的唇腭裂患者蜂拥而至，一天几十名甚至一二百名患者的到来让我们和慈善总会的工作人员措手不及，医院其他科室甚至其他医院的空余床位都塞满了这些唇腭裂患者，他们都是被贫困阻挡在了医院门外。那年冬天，我们整个科室的医务人员都在夜以继日地工作，面对这么多的贫困唇腭裂患者，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心尽力尽快通过一台台手术让他们摆脱痛苦。”

　　闫联华这样评价当时的他们：“项目实施第一年，周口市中心医院口腔科更像是一个唇腭裂患者收容站，‘微笑列车’的医务人员更像是一个个社会工作者。他们被众多贫困唇腭裂患者一次次震撼，就像上足了发条的机器，夜以继日地进行手术。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通过他们的手、他们的医疗技术，为那些贫困唇腭裂患者制造新的笑脸、新的希望。”

　　“商丘一位农民，拉着架子车，载着一个唇腭裂孩子，走了3天来到医院。没有空余床位，他就在医院门口、在架子车上搭了一个棚子，等着给孩子进行手术。我们没有理由不对这个孩子优先进行手术。临走时，科室所有医务人员还自发为孩子捐了点钱。”

　　“许昌一对收破烂的夫妇，带着从路边拾到的唇腭裂弃婴，拾着破烂来到医院。科室医务人员感动于这对夫妇的大义之举，有的从家里为他们带点衣服，有的为他们带点食品，手术结束后，还为他们凑齐了回家的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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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众多贫困唇腭裂患者痛苦所震撼的张跃进告诉记者，自己曾有一段时间患上了“强迫症”，觉得自己为患者所做的每一台手术都留有遗憾。原来，每一台手术进行完毕，张跃进都在强迫自己将手术对象和正常人进行对比，他在按照正常人的唇腭标准为唇腭裂患者进行手术。事实上，唇腭裂严重程度不同，有的二次矫正患者还由于第一次不成功的手术破坏了原有的细胞组织结构，依靠目前的医疗技术是不可能修复到正常人的唇腭标准的。张跃进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但却不由自主地去比较。很多时候，患者很满意手术效果，张跃进却不满意。

　　“没想到我这么大岁数还能进行修复手术，没有你们，我就是进了坟墓也还是个豁嘴儿。”一位60多岁的唇腭裂患者感激的话语很好地诠释了他们所做的一切。

　　拥有着一颗慈善之心，坚持着高质量的手术标准，依靠着过硬的医疗技术，10年时间，所有参与周口“微笑列车”的医务人员用爱在弥补唇腭裂患者残缺的生命，他们制造出了一张张灿烂的笑脸。

　　(下转08版）

　　核心提示

　　有这样一个群体，他们生来就被剥夺了微笑的权利，在没有微笑的世界里自卑、胆怯地生活着，饱受社会歧视和心灵创伤的双重煎熬。他们是唇腭裂患者。

　　有这么一项慈善事业，专为救治唇腭裂患者而建立，它向众多唇腭裂患者伸出援助之手，用爱来弥补他们生命的不完美，让他们的微笑不再成为奢侈。它就是“微笑列车”。

　　1999年，中华慈善总会联合美国微笑列车基金会在我国中西部省区开展免费救治贫困家庭唇腭裂患者的慈善活动，奏响了“微笑列车”在中国大地出发的汽笛。2001年，作为河南省首批5个手术实施地，“微笑列车”正式驶入周口。

　　负责组织实施这一慈善项目的周口市慈善总会秉承“微笑列车”“播撒爱心，收获微笑”的运行理念，积极奔走呼告；负责实施手术的周口市两家定点医院坚持“用医学弥补缺憾”的美好信念，夜以继日地工作，三川大地以及信阳、驻马店、漯河、许昌等周边地市的众多唇腭裂患者因此受益。

　　如今，“微笑列车”已在周口驶过10个年头，8115例手术的成功实施让7000多名唇腭裂患者灿烂的笑容永恒定格在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