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在学术上是异常严谨的,有一件陈年旧事一直是鲁迅心中难以拔掉的刺,一直到死,他也没能释怀。这件事就是“剽窃”事件。
1925年10月1日,《晨报副刊》在报头用了一幅敞胸半裸的西洋女人黑白画像,无署名,主编徐志摩也未声明画的来源,只是在同日刊载的凌叔华所作小说《中秋晚》后的附记中,顺便说“副刊篇首广告的图案也都是凌女士的”。10月8日,《京报副刊》上登载了署名重余的文章,指出该画是剽窃英国画家比亚兹莱的。11月7日,《现代评论》又发表了凌叔华的小说《花之寺》,14日《京报副刊》出现了署名晨牧的文章,暗指《花之寺》是抄袭契诃夫的小说。此时,《现代评论》主编陈西滢(与鲁迅有过节)与凌叔华正在热恋当中,便开始疑心这两篇文章都是鲁迅所作,目的是使他们难堪。
不久,陈西滢在《现代评论》上发表题为《闲话》的文章,说:“我们中国的批评家有时实在太宏博了。他们俯伏了身躯,睁大了眼睛,在地面上寻找窃贼,以致整大本的剽窃,他们倒往往视而不见。要举个例吗?还是不说吧,我实在不敢开罪‘思想界的权威’。”所谓“思想界的权威”,是当时某些人送给鲁迅的“封号”。
不出10天,陈西滢又写了《西滢致志摩》,在《晨报副刊》上发表,其中攻击鲁迅说:“他常常挖苦别人抄袭。可是他自己的《中国小说史略》却就是根据日本人盐谷温的《支那文学概论讲话》里面的‘小说’一部分写的。其实拿人家的著述做你自己的蓝本,本可以原谅,只要你书中有那样的声明。可是鲁迅先生就没有那样的声明。”
《西滢致志摩》是1月30日登出来的,2月1日鲁迅便写出了他在这次论战中最长的、也是最尖锐的一篇文章。
对于指责,鲁迅做了回应,“盐谷氏的书,确是我的参考书之一,我的《小说史略》二十八篇的第二篇,就是根据它,还有论《红楼梦》的几点和一张‘贾氏系图’,也是根据它的,但不过是大意,次序和意见都很不同。其他二十六篇,我都有我独立的准备,证据是和他的所说还时常相反。”
直到将近10年后,鲁迅依然对此事耿耿于怀。1935年12月,鲁迅在《且介亭杂文二集·后记》里再次旧事重提:“当1926年时,陈源即西滢教授,曾在北京公开对于我的人身攻击,说我的这一部著作,是窃取盐谷温教授的《支那文学概论讲话》里面的‘小说’一部分的。现在盐谷温教授的书早有中译,我的也有了日译,两国的读者,有目共见,有谁指出我的‘剽窃’来呢?我负了十年‘剽窃’的恶名,现在总算可以卸下。”
陈西滢并没有应答,1936年,还是由胡适出面为陈西滢解释:“鲁迅自有他的长处,如他的早年文学作品,如他的小说史研究,皆是上等工作。通伯先生(陈西滢)当日误信一个小人张凤举之言,说鲁迅之小说史是抄袭盐谷温的,就使鲁迅终身不忘此仇恨!说鲁迅抄盐谷温,真是万分的冤枉。盐谷温一案,我们应该为鲁迅洗刷明白。” 然而这时,鲁迅已去世65天了。
当事人盐谷温曾看过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并没有剽窃的疑问。而是对《中国小说史略》的成就给予相当高的评价,并把它当做教材使用。(人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