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前夕,我携一双儿女回故乡祭祖。弟弟领我们来到村东北的祖坟地里,由北向南依次排列着几个光秃秃的矮矮的坟墓,显得有些凄凉。
几个坟里分别埋葬着我的曾祖父母、爷爷奶奶和我的母亲。我和弟弟及几个孩子们分别给几个坟头烧过纸、添过几锨新土之后,我便久久地站在母亲的坟前,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我心中不禁想起过去,想起母亲苦命而又短暂的一生。
母亲出生在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十几岁时就嫁到我们家里。那时正是兵荒马乱的年月,大概在1940年左右,父亲担任村里的抗日民兵自卫队长,由于叛徒告密,在一个夜里被日本鬼子从家中抓走,便一直没有音信。母亲在她20多岁的年纪,便开始了守寡的日子。上有六七十岁的爷爷、奶奶和婆婆(我爷爷在我父亲3岁时即因病去世),下有姐姐、我和弟弟三个孩子,姐姐当时只有8岁,我3岁,弟弟则刚满周岁。我母亲无疑是家中的主要劳力,一个裹足、连走路都走不稳的小脚女人,白天要下地干活儿,耕地播种,间苗锄耪。记得春种、秋收和夏季拔麦子最忙的时候,中午吃饭她都不肯回来,只让我和姐姐给她用瓦罐送点饭去。早晚还要料理家务,做饭喂猪,纺线织布,样样活计都少不了她。她就这样任劳任怨,辛苦操劳,1960年秋天,她再也抗不住生活的重压,一病不起,倒在了家中的土坯炕上,年龄还不到50岁!
母亲就这样走了。她辛苦劳累了一生,没有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她在家庭、在社会都没有什么地位,只被别人喊作“某某媳妇”、“某某他娘”,却从来没有喊过她自己的名字。
我站在母亲的墓前,伤心地对母亲倾诉:如今,您的不孝之子回来了,带着您没有见过面的儿媳、长大成人的孙子、孙女回来了。您能原谅儿孙们多年没有回家为您祭奠吗?
我擦了擦眼泪,在告别墓地之前,深深地向母亲的坟墓三鞠躬。在回家的田间小路上,我仍然不断回头,深情地向母亲的墓地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