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报记者 杜欣 文/图
淮阳，有着星罗棋布的景点，有着太多太多的故事。如今，到淮阳的游人趋之若鹜的是太昊陵、龙湖和美味的煎焖鱼大餐，而很少有人知道城南一片历代荒凉寂寞的庄稼地一隅，还长眠着一位旷代诗才曹植。他生前受尽贬斥，身后依然遭遇冷落。曹植(192年—232年)，字子建，曹操第三子，曹丕的弟弟。他是东汉末年建安时期文坛上的杰出诗人，才高八斗，七步成章，词采华茂，是我国文学史上屈指可数的一代文豪。当初，曹操爱他不仅长于文学，而且“最可定大事”，曾议他为太子，后因他“任性而行，不自雕励，饮酒不节”而失宠。220年，曹丕继位后，也因此而严密监视曹植历时六年。227年，曹丕之子曹睿继位，曹植仍被猜忌，爵位被贬，远离京师，频繁改换封地。太和六年（232年)二月改封为陈王(今淮阳），是年11月病逝。曹植死后，谥号“思”，故后称“陈思王”，其墓称思陵冢，又名曹植墓。
春末夏初，田野一片绿色。一个晴好的星期日上午，我携妻儿出淮阳县城，往南走2公里左右，站在南二环路上北望，清晰地看到田野里南北方向排列着4个高高的土堆，最南端的一个便是曹植墓。这里幽静、恬淡。下了公路，沿窄窄的田间小道，默诵着“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脑海中竟不自觉地设想出当日洛阳皇宫大殿上的场景：被曹丕以“醉酒悖慢，劫胁使者”为由从临淄召回洛阳的曹植，面对杀机毕露的皇帝哥哥，痛心、悲愤、绝望、无助交织在一起，那七步该是何等漫长，何等惊心动魄。
一转身，一回头，细碎的光影和年华都已流走。黄土堆在这里矗立几百年了，还是当初的黄土堆。只是春来绿叶覆盖，冬至荒草蔓延。
“老爸，这个曹植是不是《三国演义》里的曹植啊？”曹植墓前，10岁的儿子问我，我说：“是。”儿子很惊讶：“那他怎么从三国埋到淮阳了？”我笑笑说，这是历史，可不是演义，你多看书就知道了。
其实淮阳曹植墓也是衣冠冢，因曹植在淮阳当过官，又是才子，他死后，当地人把他的衣冠埋在这里，成了永久怀念。时间长了，当地政府又立了一块水泥碑，名曰“思陵冢”以纪之。
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记忆中，“思陵冢”四周的庄稼是没有改变过的：麦茬豆，豆茬麦，多年来如此。记得我刚参加工作时，曾与同在淮阳工作的张广起、王伟、宋昌等一批文学青年组织成立起青春风文学社，200多名来自当地各行各业的年轻人相聚曹植墓前，吟诗对歌，热血沸腾。
我结婚时，父母在淮阳看守所南侧盖了一个小院，二层楼房，我把书房设在了楼上，因为住在最前排，站在我书房的窗前，放眼南望，就可以看到远处空旷田野里孤寂的曹植墓了。那几年，我工作之余写诗、散文，陶醉其中。有文友到家造访时，我会带其到楼上喝茶，常常告诉他们：“你看，那个大土堆就是曹植墓。”文友大多会因为我的住所而发几声感慨。有一年春天，作家墨白到家闲谈，吃饭时，他非要把小桌抬到楼上阳台不可。问之何故？答曰：“陪陪曹植啊。”那天真是把酒临风，谈古论今，很是尽兴。
文人，对曹植都有一份莫名的情感，虽在罗贯中的《三国演义》中，曹植是个酣醉终日，失德失位，终遭贬黜的文人。但熟悉三国历史的人，却都不能不惊于其盖世文才。曹植是政治家，建安时期最负盛名的文学家，在后世有较大影响。昔日一句“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竟成了今天最好的谶言。
据《三国志·魏书十九》：“陈思王植字子建。年十岁余，诵读诗、论及辞赋数十万言，善属文。太祖尝视其文，谓植曰：‘汝倩人邪？’植跪曰：‘言出为论，下笔成章，顾当面试，奈何倩人？’”十余岁的孩子下笔成章，居然可以使曹操以为是请人代笔之作，可见其见识已远不是小孩子的水准。传说有一次曹操宴请众人时说，假设天下才学为一石，子建独占八斗，我和子恒（曹丕）占一斗，剩下一斗就让天下英雄分吧！
不管曹操如何看中儿子的才华，那场政治游戏给后人留下最深印象的，是曹植那首七步诗。曹植从小聪明，10岁能诗文，19岁写的《铜雀赋》名噪一时，曹操一度考虑立他为太子。由于他“任性而行，不自雕励”“恃才傲物，目中无人”，曹操最终动摇了对他的信任。曹操死后，曹丕和其侄曹睿对他百般迫害。曹丕苦苦找不到罪证，一天召曹植上朝，限七步成诗一首，否则处以极刑。曹植不假思索，当即吟诗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丕听了，泪流满面。虽未杀他，却将他封侯封王，远离京都而疏之。
但曹丕仍怀疑曹植，对他频繁调动，11年中调动3次，先后封他为雍丘王、东阿王、陈王。曹植多次上书请求任用，终未如愿。曹植名为王侯，实为囚犯，最后在淮阳郁郁而死，年仅41岁。曹植死后，四棺同出，怕的是曹丕对他的尸体不放过，故有四冢。据《河南通志》记载：“曹植墓在陈州南三里，魏封陈思王。”曹植墓共四个，四冢由北往南依次高度为12米、4米、7米、15米，封土面积依次为1656平方米、400平方米、900平方米、3000平方米。最南端的高冢就是思陵冢。
出身高贵的才子，才高八斗，最后却屈辱飘零，那些洋洋洒洒的文字，便是他孤高、纯情、失意、飘零的写照。曹植留下许多华章，现存诗约80首；较完整的词赋、散文40余篇，原有集30卷，多已散失。其名作《洛神赋》留传至今，久负盛名。明清以来，文人墨客来淮阳游览时，也有人吟诗作赋以示怀念，因此，《淮阳县志》收有不少诗文佳作。诗人汪思迥写道：“我来一往过，萋萋藉草繁，秋风吹落日，野树招旅魂……”可见这里历来都是一片荒凉幽静之地。
“云散水流去，寂然天地空”。抚今追昔，曹植墓前不免感慨万千：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为名所累、为利所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