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石头第一次吃自助餐。餐厅里人声鼎沸，石头端着盘子随着前行的人群，有点不知所措。

　　饭前石头曾问本县同来培训的老张，自助餐怎么个吃法。老张奇怪地看着石头，说，噢，简单得很，你爱吃什么就夹什么。

　　石头是乡审计所临时工，这次县里要求每个乡镇的审计所都要派一人到市里参加审计培训。这样的培训本应是所长老王的事，可老王这两天要去送他儿子上大学，便让石头替他参加。

　　石头家在农村，他参加农村的红白喜事称为“坐桌”，一般分两轮。露天的院里、院外摆着很多脏兮兮的破桌子，很多人抢坐第一轮。等问事的大总喊过，响器、铳齐响，之后便开饭。每端来一样菜，众多的筷子像投标枪一样齐掷向端上来的菜碗，伸筷晚一会儿，碗里的菜便精光。才出锅的菜把人烫得稀溜溜的，直吃得满头大汗。第一轮“坐桌”结束，帮忙的人把用过的碗筷撤下，放在一个油腻腻的大水盆里一涮，不论干净与否，交给大厨，下一轮继续使用。

　　石头小时候曾听父亲教导过参加“坐桌”的规矩：别人不夹菜你不能先夹菜，不能把筷子冲着对面人支放，筷子不能夹得稠，不能……石头没经历过吃自助餐，不懂自助餐有什么规矩，他怯怯地随着夹菜的人群向前挪动。摆在他面前的是一盆盆香气四溢的菜，鸡鸭鱼肉什么都有，每一盆菜都让他垂涎欲滴。石头学着别人用菜夹往盘子里夹菜，刚走过几个菜盆，石头的盘子便满了，石头不甘心地看了看前面还没有夹的菜，都比自己盘里的丰盛，他直后悔刚开始夹得太多。

　　很多人围着一个大盆在夹茶鸡蛋，石头也夹了几个茶鸡蛋，放在一个很小的碗里。石头想碗太小了，用这样的碗吃饭，石头能吃十碗。

　　石头和本县参加培训的人围坐一桌，他们大多是毕业分配的大中专生，其中有两个衣着鲜艳说话娇滴滴的女生。石头忍不住向她们多看几眼，她们面前盘子里的菜只有那么一点点。

　　这时，一个站在餐厅柱子旁戴着白帽矮胖的餐厅服务员喊，吃多少夹多少，吃不完要罚款。

　　这话不禁让石头暗暗叫苦，他夹的菜有点多，还有馒头、鸡蛋。石头决心把所夹的菜吃完，哪怕撑得下顿不吃饭也一定要吃完，否则众目睽睽之下被罚款是多么难堪。

　　虽都是本县人，也都是参加这次培训刚认识，大家说笑着，气氛很融洽。与石头坐挨边的是邻乡的张立，张立说他一边在乡政府上班，一边在街上干着生意。张立盘里夹的菜和鸡蛋比石头的还多。

　　石头努力把自己盘子里的最后一个鸡蛋吃完，挨边张立的盘子里还有几个茶鸡蛋没吃，石头暗暗得意地看着张立，心想看你吃不完怎么办。

　　大家吃过饭站起来准备走，石头也站了起来。这时那个矮胖的服务员向这边走来，等那服务员走到石头跟前，石头傻眼了，在他的盘子里，安安静静地放着三个茶鸡蛋。

　　石头纳闷，明明我盘里的鸡蛋已经吃完了，怎么平白无故飞来三个鸡蛋？

　　我早就注意你了，夹的菜吃不完，罚款。那服务员站在石头跟前。

　　这时旁边的张立坐在那里偷偷发笑。石头立刻便明白了，一定是这该死的张立乘他不注意，把他的鸡蛋放到自己的盘子里。

　　我的吃完了，这不是我剩的。石头满面通红地分辨。

　　不是你剩的怎么在你的盘子里？不要狡辩，罚款！那服务员的目光像两把利剑。

　　罚款两倍。那服务员斩钉截铁地补充。

　　这时，餐厅里几百个就餐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都聚向石头，那两个同县的娇女生也惊讶地看着石头。从没有出过这样的洋相，石头窘得无地自容。

　　石头小时候曾因坐桌不懂规矩挨过父亲责备。现在石头没有触犯规矩，却遭此不白之冤，石头委屈地争辩，可鸡蛋就在他的盘子里，谁相信他的解释呢？

　　必须罚款，否则不能走。服务员的话掷地有声。

　　眼看陷入僵局，同县的老张过来打圆场，没啥，没啥，不就是罚几个钱吗，石头，给她。

　　石头无奈从兜里掏钱交给服务员。转眼去寻找张立，这时张立早不知跑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