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报记者 马治卫 文/图

　　鸦有反哺，羊有跪乳，孝道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然而，在农村，有些人却道德失范，以种种理由不赡养老人。在他们看来，这种事纯属“家务事”，党纪国法够不着，单位组织管不了。近日，商水法院把巡回法庭“开”进农村棒喝农村不孝之子的同时，也在群众中树立了“子女不孝  法律不饶”的观念。

　　一场“特殊”的审判

　　6月28日，盛夏的商水，高温难耐，该县巴村镇张庄村村委会大院里，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恁热的天，老乡们挤在那儿干啥？原来，村民张高起诉子女不养老一案，正在这里公开审理。

　　今年72岁的张高，家庭关系复杂：张高与前妻育有3个孩子，2男1女。前妻去世后，他与李晨组合了一个新的家庭，育有1男1女，加上李晨带的2个儿子，张高便有了5男2女7个孩子。

　　人们都说多子多福，可张高夫妻却没有这个“福分”。先是大儿子因误会，当着全村老少的面，宣布与其断绝父子关系。之后，其他几个子女也以种种理由相继疏远了他们。 张高和老伴几经商议，决定用法律讨回公道。

　　设置在张庄村村委会大院里的巡回法庭的庭审工作从当日9时一直持续到14时，虽然没有音响，但原被告声音都异常响亮，双方唇枪舌剑，各不相让。庭审中，儿女的理由都很“充分”：

　　“俺的命咋恁苦哩，小时候没了亲娘，跟着奶奶长大，如今，俺50多岁有儿有女了，还让俺在法庭上丢人，这是长辈干的事吗？”

　　“等父亲病逝了，我愿意料理丧事，但‘母亲’没生我没养我，同我没关系！”

　　“我没说不养活，但我外债多，有心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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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儿女的陈述，张高再也按捺不住，他从过去的艰辛讲到今天的无奈，从调解讲到起诉，句句铿锵有力。一时间，儿女的牢骚声暂时消停了。

　　以案说法服众人

　　“子女不孝，道德上不允许，法律上也不饶！”听完双方的辩论，审判员袁茏向张高的子女和围观的群众说，赡养父母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是子女应尽的义务。他当场向围观群众讲解了相关法律条款：《宪法》第49条规定：“成年子女有赡养扶助父母的义务”，“禁止虐待老人”。 《婚姻法》第15条第3款规定：“子女不履行赡养义务时，无劳动能力的或生活困难的父母，有要求子女付给赡养费的权利。”第22条规定：“有负担能力的孙子女、外孙子女，对于子女已经死亡的祖父母、外祖父母，有赡养的义务。” 《老年人权益保障法》第11条规定：“赡养人是指老年人的子女以及其他依法负有赡养义务的人。”因此，老年人的子女是主要的赡养人。“其他依法负有赡养义务的人”凡有赡养扶助能力的，不分男女均负有赡养父母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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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不养老也违法！”袁茏的一席话，在围观群众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此时，公诉代理人、免费为张高代理此案的律师袁占锋也起身对大家以案说法。袁占锋讲，老年人由于年老体弱或由于其他原因，在合法权益受到侵害后，为了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可以要求有关部门解决，也可以直接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根据法律规定，如果不赡养父母情节严重，或者虐待父母就会构成犯罪，将受到刑事追究。《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183条也规定，对于年老、年幼、患病或者其他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人负有扶养义务而拒绝扶养，情节恶劣的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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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巡回法庭的高调“亮剑”，不仅教育了现场群众，也震慑了“不孝子”。最后，经法庭调解，张高的子女均在赡养协议上签了字。

　　农村不赡养老人事件频发

　　为啥把巡回法庭“开”进村里？审判员袁茏解释说，这一方面是为了方便老人诉求，另一方面是为了用以案说法的方式，对群众进行法制教育。实践证明，这样处理一个案件，能达到教育一片的效果。袁茏表示，凡是发生在辖区内的不赡养老人案件，他们都从快、从严处理，并为老人免费聘请代理律师。然而，在生活条件越来越好的今天，有一些人却因一念之差成了“弃老族”。

　　“父母都望子成龙，可没想到孩子跳出农门忘了娘。”说到此处，王花禁不住抹起了眼泪。据王花介绍，她今年66岁，25年前丈夫去世，她没有改嫁，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到儿女身上。由于家里经济困难，二儿子初中毕业去西安打工后，她把所有的精力都花费在了坚持学业的大儿子身上。大儿子不负众望，后来考上了一所中专，毕业后分配到了机关单位工作。

　　正当她为大儿子端上“铁饭碗”而高兴时，大儿子却因机构改革下岗了。考虑到大儿子经济不宽裕，2009年，王花便把自己的1.1亩责任田交给了大儿子耕种。按照约定，大儿子种她的地，每年得给她150公斤的口粮。可3年过去了，大儿子对此只字不提。当王花向其索要粮食时，儿媳以“生活困难”为由拒付，双方多次发生争吵。

　　年过七旬的郭梅与王花相比，似乎更为不幸。郭梅从小没有爹娘，17岁那年，郭梅与长她1岁的王盼相识结婚。

　　“有家的感觉，真好！”郭梅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婚后，郭梅与丈夫育有2男1女，他们省吃俭用把子女养大。子女各自成家后，儿媳却因一些小事经常指桑骂槐，并指责郭梅照顾孙子、孙女“不周”。

　　前几年，王盼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后，家中5亩多的责任田全靠郭梅艺人打理。一边要种地、照顾老伴，一边还要替儿媳照顾孙子、孙女，渐渐地，郭梅感到力不从心。于是，郭梅向两个儿子提议：自己不种地了，让他们弟兄俩每年给老两口700公斤小麦、2000元钱。可两个儿媳却说，最多给他们600公斤麦、1600元钱。由于王盼看病要用钱，郭梅不断地哀求儿媳“往上长点”。“俺种地、挣钱也不容易，你不要倚老卖老！”结果，郭梅不但没有把地“交”出去，还遭到儿媳的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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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赡养老人的案件，我们受理一起，审理一起，绝不姑息！”袁茏感慨地说，农村不养老的原因复杂，尽管巡回法庭重拳打击，但像王花、郭梅这样的案例仍时有发生。

　　律师声音

　　“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永远不会变的。”律师袁占锋感慨，不是把老人逼得走投无路，老人是不会把子女告上法庭的。袁占锋介绍，有次他代理一起农村子女不赡养老人案件，经过法庭调解，儿女仍拒不履行义务。当法院对其子女采取司法措施时，老人却哀求法庭撤诉。

　　袁占锋讲，对于如何赡养老人，世俗有很多偏见与法律相悖。有人认为，母亲病逝，父亲再娶，他可以拒绝赡养继母。事实上，父亲再娶，如果子女不满18周岁，继母同父亲一样，也尽了抚养义务，双方就形成了继子女关系。法律规定，继子女同子女一样，对老人有赡养的义务。

　　在农村，80%以上的家庭，男方再婚后，会把自己与前妻生的儿女交给父母抚养，也就是让孩子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有人长大后因此拒绝赡养自己的父亲。事实上，爷爷奶奶的生活费来源于父亲，父亲间接尽了抚养义务，子女不但要从物质上，还要从精神上赡养年迈的父亲。

　　还有的子女以自己体弱多病为由，提出没能力赡养老人。这类情况，法律要求其子女隔代赡养。

　　也有人提出自己结婚时，父母没给自己置家产、盖房子，自己不养老“合情合理”，而法律规定，父母只要把子女抚养到18周岁，不论给不给或给了子女多少财产，子女都有赡养父母的义务。

　　还有村民提出，等父母干不动活了再尽赡养义务。法律要求，父母年满60岁或无生活能力时，就有要求子女赡养的权利。

　　农村有句俗话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句话似乎是说，女儿出嫁不再尽赡养义务了。实际上，法律规定，女儿同儿子一样，具有相应的赡养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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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子女赡养老人不但是亲情、道义上的需要，也是法律的要求，我国的《宪法》、《婚姻法》、《老年人权益保护法》、《刑法》等都对此作了明确的规定。         

　　“治孝”法律是保障　

　　袁占锋介绍，目前，不赡养老人案，在农村办案比例中还不到10%，但近几年有上升趋势。归纳原因有以下几种：1.社会因素。一是农村老人失去劳动能力后，在家庭中由主角变为配角。角色转换，老人的生活质量随之改变；二是打工潮起潮涌，青年人的生活方式和价值取向都发生了深刻变化，不少人自私自利图享受，视老人为包袱、累赘，不愿承担赡养老人的义务。2.经济因素。“娶媳建房像烧钱，一病退到解放前，家有大学生，穷得像个坑”，目前，在农村，因为娶媳妇建房屋、患大病和子女上大学等因素，导致部分家庭返贫，而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便是年迈的老人。3.习性因素。老年人大多数喜欢安居独处，加之婆媳矛盾等因素，导致年轻人不愿与老年人一起共同生活，最终发展到不赡养老人的地步。4.再婚因素。“黄昏恋”和老人再婚现象日趋增多。由于再婚，子女之间就会在赡养和房子问题上掀起一场场“遗产”风波。再加上有些子女封建意识严重，认为老子再婚、母亲改嫁是“老不正经，丢人现眼”，粗暴地干涉父母的婚姻自由。老人再婚后，子女干脆就不认双亲，更谈不上赡养了。5.多子女因素。在农村，子女越多，分家造成的矛盾就越大。子女们无端地埋怨父母“分家不公”，并以此为借口拒绝赡养老人，使老人生活挂“空挡”。 

　　如何解决不赡养老人问题？ 袁占锋认为，首先，要弘扬养老孝亲传统美德；其次，加大法制宣传力度，努力扩大办案的社会效果，建立“农村赡养巡回法庭”，选择典型的赡养案件，到发案地公开审理，以案说法，增强群众的法制观念；同时，建立健全民调组织，及时化解家庭矛盾。最后，要严厉打击那些虐待、遗弃老人的刑事犯罪分子，依照《老年人权益保护法》保护老年人的合法权益，对那些虐待老人的子女该绳之以法的决不姑息迁就，对刁、泼、蛮、野的儿媳妇进行依法制裁和惩戒，以儆效尤。面对农村不赡养老人的案件，我们除了谴责那些不赡养自己父母的子女，依法打击外，如何保障这部分老人的基本生活，值得深思！

　　（文中当事人均系化名）

　　“开”进农村的巡回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