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鹿邑县志》载:“民国元年,县设民众教育馆,由教育科分管。”此番表述,亟待商榷。
1929年的《河南新志》载:河南的社会教育“开其先者为报纸”,而后有报章揭示牌、图书馆、陈列所、半日学校等。进入民国后,又有各种体育运动,及特殊职业学校、补习学校。1927年,省教育厅设社会教育推广部,推广社会教育。此后,教育馆一类的机构才在河南各地萌生。1929年2月,教育部组织全国社会教育调查,教育馆一类的机构均以“通俗”为前缀,尚无“民众教育馆”称谓。由此推定,鹿邑县在1912年设立的显然不可能是“民众教育馆”。
1914年的《河声日报》载有一篇《宁(宁陵)鹿(鹿邑)两县学务调查记》,直言鹿邑县的“学务前途殊多阻碍”,教育会、阅报社等“重要”机关“均未设立”。由此可知,民国之初,由于时局动荡、经费等原因,鹿邑县连业务单一的阅报社尚未建立,何况业务相对复杂的“教育馆”呢?
如果说鹿邑县确实在1912年设立了一处社会教育机关,既然它不可能是“民众教育馆”,也不可能是“阅报社”(直至1914年尚未设立),那么可供推测的范围就很小了。它或者是讲演所,或者是陈列所,或者是图书馆。当然,这个疑惑的破解,有待史料的新发现。
关于旧时鹿邑的图书馆,1992年的《鹿邑县志》没有任何记载。依据史料,至迟在1930年,鹿邑县已有民众读书处,并曾一度筹办民众图书馆。
朱建章是上世纪30年代初的鹿邑县教育局长。他草拟的一份《鹿邑县教育计划书》,记述了1930年间包括社会教育在内的整个教育事业的不景气状况。是年,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中原大战,鹿邑始终处于两军对垒的前沿。2月,县教育局的前院、中院,以及设于教育局前门外临街房内的“社会教育阅报室暨民众读书处”,均为驻守鹿邑的军队占据。5至6月,县城被攻城部队围困, 更使这些房舍“污秽不堪”,乃至“倒塌数间”。朱建章痛心疾首地写道,此次战乱“损失各种书籍器具约值四千元,历年建设,悉被破坏,恢复原状,实不容易!”
从“历年建设,悉被破坏”的措辞中可看出,这里的“社会教育阅报室暨民众读书处”可能在1930年前就已存在。
《鹿邑县教育计划书》还披露,县教育局“曾经拟定于孔庙内设立民众图书馆”,也是由于孔庙同样“被军队占据”而“一切筹备均行停顿”,故而“未能实行成立”。
从朱建章的表述中可以揣测,“设于教育局前门外临街房”的“民众读书处”,不是一个独立建制机关,只是附设于教育局的公共阅览机构,它与“社会教育阅报室”同在一处,虽没挂图书馆的牌子,实际上已是一个图书馆了。朱建章所说要设于孔庙的“民众图书馆”,倘若实现,就是独立建制的图书馆。
不过,现实往往与愿望脱节。1931年的河南全省县级社会教育机关情况汇总表显示,这一年,鹿邑县既无图书馆,也无民众教育馆。
1992年的《鹿邑县志》称:1929年,当地又重新建立民众教育馆,内设图书、教学、游艺三部,有馆长1人,部主任3人,书记兼会计1人。那么,为什么这所民众教育馆没有进入1931年的全省统计呢?莫非与准备设于孔庙的民众图书馆以及已开办的“社会教育阅报室暨民众读书处”一样,馆址也被军队占据?如果是其中某一类情况,朱建章的《鹿邑县教育计划书》中应当提及,不解的是,这里只字未提。
鹿邑县图书馆和民众教育馆的缺失,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教育行政出了总是。透过1931年的《鹿邑县教育经费收支一览表》,可以知道钱都花到哪里去了。按理说,预算收入的减少,应当带来各项教育事业支出的同步减少,实际情况却是临时费的大幅上扬。临时费干什么用?就是办临时发生的事,既可以送礼,也可以请吃。最吃亏的是“城乡初级小学”和“社会教育”两大项。1931年的社会教育经费支出总共只有78元,这就决定了即便鹿邑县在1929年建有民众教育馆,也不可能长久。于是,省督学批评——“经费名为划定,实未用于兴办社会教育事业,常被移用”“其他临时费,粉饰门面,养了闲人”“未能使民众确实享受社会教育之利益”,也就在所难免了。
就这样,鹿邑县的民众读书处也就消亡了。抗日战争爆发前,县城里的书报借阅业务由民众教育馆图书部承担。1992年的(鹿邑县志》记载:这所民众教育馆的图书部藏书980余种、1890册,巡回文库有书300余册;馆前设有阅报处,陈列《民国日报》、《申报》、《新闻报》等报纸,另有5处报栏分设城内各固定地点。可以揣摩,早前民众读书处的藏书已经归并于民众教育馆图书部。
不能忘却的是,旧时的鹿邑县是中国共产党在河南的工作基地之一,大革命失败后,曾任中共开封市委书记的江梦霞,于1928年3月化名江松樵,到鹿邑县发展党的组织。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与教育局长王芸圃的同学关系,由教育局出面集资,在城内中山大街路南开设“民智书社”,由江梦霞亲任经理。“民智书社”以供应文具、教科书、经营报刊掩护,为进步青年提供《通俗资本论》等马列主义读物以及鲁迅著作和《大公报》、《红旗报》等报刊。其后,与先期到达鹿邑的中共党员李梅村会合,在贫苦工友中组织“读书会”(同时建立学生组织和农友组织),传播共产主义思想。江梦霞的同学王芸圃,后来曾任鹿邑县民众教育馆长,为抗日救亡也做了许多工作。
1939年,日军侵犯鹿邑,民众教育馆奉命迁往“石槽”。沦陷期间,伪县政府曾设立两处用于奴化教育的新民阅书报处。抗战胜利后,民众教育馆从“石槽”返回县城。由于政局不稳,各项活动很少开展。1949年5月,人民民主政权接收民众教育馆,建立人民教育馆,内设图书室两间,藏书500余册,阅览室3间,陈列杂志7种,报纸6份。
初步推论,新中国成立前,鹿邑曾有民众读书处,因军队占据而停办,也曾筹备设立民众图书馆,同样因军队占据而未果。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中共党组织领导的“民智书社”和“读书会”,为马列主义在鹿邑传播做出了卓绝贡献。
(李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