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听过不少关于草原的民歌,时常沉醉于“天到这方蓝,云到这方白,站在山顶就想把星星摘下来”的欢畅快意,每每枕着悠扬的旋律入梦,总会有碧草蓝天的曼妙意境呈现在眼前;曾吟诵过毛泽东的《沁园春·雪》,无数次细品一代天骄信马由缰的淡然,想象弯弓射大雕的粗犷,一种意欲纵马草原的热望便会一次又一次撞击饥渴的心灵。
然而,知易而行难。更何况,对于纯路痴且迷方向的我而言,远在两千公里之外的草原,犹如一颗灵犀相通的心,相距着千山万水,相隔着千秋万代。可望,却不可及。
忽然就有机会去看草原了!一场憧憬已久的约会得以成行,一次不敢想象的牵手骤然成真,那不期而遇的惊喜让我固执地以为是一场梦,悄然用指尖掐了皮肤,痛,方信一切都是真的。
抵达目的地,像是突然念动了“芝麻开门”的咒语,草原“呼啦”一声在我眼前打开了!
草原的组合是至美的,恍若没有一丝瑕疵。仰望天空,怎一个蓝字了得?如温润的宝石,平滑的绸缎,蓝得纯净,蓝得熨帖,蓝得动人。云朵很大,多而平整,如棉花糖般洁白松软,又如列队的绵羊悠然而行。平视前方,溢满阳光的草地满满填注着油画般的色彩,像一幅巧夺天工的美丽挂毯,畅快地铺陈开去。黄、白、蓝、粉各色小花点缀其间,风起时缓缓起舞,宛如一群窈窕淑女,摇曳生姿;马牛羊们不时摇着尾巴,品尝着绿色的美味,间或相互蹭蹭头,毫不掩饰彼此的亲热。放眼远眺,白色的蒙古包零星地散落在草地上,如绿海中的白帆。成堆的草垛在风中炫耀着自己的丰硕。椭圆的湖泊像一面银白色的镜子,平静而明亮。秋水长天兀自牵着两岸的草绿,温婉地向远方迤逦而去。
虽然早已过了观云做梦、聆风吟诗的青涩岁月,可面对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的莽阔,我还是忍不住千分动情,万般狂喜。在这里,视觉如此舒展,可以用清澈眼神去看一草一羊的闲散,用空灵的心去装一天一地的悠远。
草原是浪漫的,它有着让人百听不厌的传说。比如,呼伦贝尔湖泊,这个充满云水柔情的名字缘自蒙古部落的一对情侣。为了驱走妖魔,挽救草原,呼伦化成了呼伦湖,淹没了妖魔的兵将;贝尔杀死了妖魔,化作了贝尔湖。从此,湖水滋润了草原,草原重新布满了生机。敖包则极具神秘色彩,若先许个心愿,再围着敖包顺时针转三圈,心愿就能实现了。于是,飘着五颜六色经幡的敖包成了青年男女谈情说爱的去处,一如歌曲《敖包相会》中所描述,浪漫得让人向往。有情的草原,总在以美好的方式表达天长地久的愿望,流露彼此拥有的生死相依,枯荣相亲的深情。
草原的个性又是霸气的,骨子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恣意张扬。去过草原的人都说,要完全融入草原,一定要从马背上开始。也许单为实现这样的梦想,我执意地要去骑一匹马,虽然心里不无胆怯。那是一匹枣红色母马,8岁,有着长长的睫毛,双眼汪汪,饱含柔情,瞬间消融了我的陌生感。登鞍上马,铭记着牧民交代的骑马要诀,试着随节奏上下伏动,很快能随着马儿奔跑了。挥鞭扬蹄时,耳畔风如管笙齐奏;兴之所至处,心情随天地炫舞。俯视脚下牧草青青,眺望前方一望无垠,我仿佛一步一步穿越时空隧道,但听战马萧萧羯鼓声悲,且看一代天骄戎马倥偬所向披靡,奠定了现代中国的基本版图。而今,俱往矣,英雄的脚步已渐行渐远,化作了滚滚长江东逝水。
更有人说,草原是适宜种植诗歌的地方,尤其黄昏,有着非凡的婉约。当暮色降临,静静立于秋水之滨,西望,浑圆饱满的夕阳正带着几分眷恋之情,缓缓向黛色群峦走去。顽皮的风儿不小心打翻了太阳的玫红色盘,顿时光泽四溢,瞬间将天空中一团团、一片片浅灰色的晚云涂染得鲜亮如锦,飘逸似梦。适逢牛群踏河而过,一河净水如千点碎银涌波,时明时暗,忽圆忽碎,以特有的温情把个黄昏书写得意蕴深长,文采斐然,任谁读起来,都心潮澎湃,感慨万千……
人的一生要停靠多少个心灵驿站?我无法解答,但草原肯定是我的又一心灵驿站。在这里,可以放慢匆忙的脚步,可以享受驰骋的激情,可以与蓝天对视,可以与小草细语,更重要的是,她以特有的质朴和纯净,时时温暖世人或冰冷或颓废的心。
或许,草原是遥远的,遥远得像一个远古的故事,但到过草原之后,当奶茶始终在口中生香,马奶酒依旧在血液里流淌,蒙古长调在思绪里荡漾,草原风情氤氲周身百转千回,我蓦然惊觉,草原分明是亲近的,一如触手可及的怀抱。纵然,此刻站在千里之外,当我的目光眺望草原的时候,她分明就在我心中,仿佛从来没有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