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纯江
傍晚,当夕阳最后一抹云彩散去,街头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依次亮起,小城变成了灯的世界,灯的海洋。不知怎的,每当漫步街头,我便想起家乡的灯火。
上世纪80年代前,农村没有电灯。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成了父母纺花织布、做针线活以及学生们读书写字的必备之物。
煤油灯的制作方法很简单:一个空墨水瓶,一小块薄铁皮砸成直径约半厘米的圆筒状灯杆,串上棉线灯芯,一个圆形铁片做成灯盖,再将瓶里灌入廉价的煤油,一盏能够照亮农村孩子人生历程的煤油灯就诞生了。那时,我们把它叫做洋油灯。在煤油灯下读书,第二天一准会咳出一大口黑色的浓痰来。
那时,上好的煤油灯,叫美孚灯,又叫罩子灯。罩子灯下面有一个玻璃灯座,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旋钮,可以调节灯芯的高度,一个俗称“蛤蟆嘴”的金属物紧扣在灯芯上,最上面是一个圆筒状的玻璃灯罩。这样的灯比起我们土法制作的煤油灯来,异常明亮。谁拥有这样的一盏灯,便觉得格外自豪。不过,那时罩子灯大多是新娘子的陪嫁之物进入家庭的。像我家一拉溜五六个破小子,家里穷得叮当响,是不敢有此奢望的。那时,即使用墨水瓶制作的土煤油灯,灯里也是常常缺油的。所以,我在那摇曳的煤油灯光下读书时,耳边常常回响着纺车的“嗡嗡”声。母亲用一双充满沧桑的手在如豆的灯光里牵拉出岁月,描绘着希望。母亲说,等你上了高中,就不用在煤油灯下读书了。微弱的灯光下,母亲瘦弱的身躯在空旷的墙壁上留下高大的影子。在煤油灯的映照下,在母亲的呵护下,我走过了童年、少年,读完了小学、初中,升入了县高中。直到那时,我才在亮如白昼的日光灯下读书。
而我的学费以及身上的衣服大都是靠母亲在那盏荧荧如豆的灯光下纺花织布所换来的钱供应的。母亲50岁不到,就已满头白发,而且早早地就驼了背。
母爱如灯。多年来,孱弱的母亲像那盏羸弱的煤油灯一样一直在我人生的路途中照亮我前进的路。我常想,啥时间家乡也能用上这锃光瓦亮的电灯就好了,母亲再也不用在这昏暗的灯光下纺花织布了。
在人们殷切的期盼里,电线杆一根根地立了起来,到了村头,到了家门口,我村家家安装了电灯。很快,电就成了村民日常生活的重要元素。
不幸的是,我家安上电灯不久,母亲就离我们而去。但是,母亲像那盏煤油灯一样仍然照亮着我前进的每一段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