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顿饭时,妻子总会问我,吃什么饭 ,而我总是思来想去,都想不出合乎自己口味的饭菜。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当年那顿杂面条来,就会琢磨那顿饭怎么就那么有味道呢?
大概是在1972年春天的某一天,因为从豫南往豫中搬家,我和父亲正拉着装满粮食的人力车吃力地往前走,快到平舆县城的时候,忽然下起急雨,我和父亲马上竭尽全力,加快速度往县城赶。
雨越下越紧,没有任何遮雨的东西,只好任雨水淋在装满粮食的麻袋上。不一会儿,麻袋都淋湿了,再淋,就是里面的大豆、薯干了。父亲喘着气对我说:“大豆遇水就会膨胀,那就会撑破麻袋,我们可没法收拾;红薯干遭了水,就会发霉变质,这样,咱全家一年的生活就完了。”
我和父亲拼尽力气往前赶,终于进了县城,想赶紧找个可以避雨的地方避避雨。谁知一街两旁,见到的所有门厅里、屋檐下,全都挤满了避雨的人。连人都挤不下了,何况我们还有粮车。无奈,我们只好冒雨继续往前走。
雨一个劲儿地往车上淋。(其实也往我们身上淋,只是当时一心想着粮车,就忘记了自身)。我们赶过一个又一个门厅,仍没有一个有空闲的。当时真是又累又急。眼看粮袋越淋越湿,县城也快走完了,还没找到避雨的地方,怎么办啊?就在这时,我看到右侧一个门厅下竟然空无一人,定睛一看,原来有军人把门,可能是军事单位吧。我和父亲不由停了下来。我问父亲,这门能进吗?父亲略一思考,说:“进。”
急切中,我和父亲拉着粮车就往里进,却被把门的军人拦住,说这是军事单位,外人不能进的。父亲忙跟他讲我们情况的特殊与紧急,请他特殊对待一下。可把门的年轻军人仍然不让进,父亲还在继续请求,双方的相持终于引来了一个中年以上的军人,也许是个军官吧。他从里面来到门厅,问道:怎么回事?把门的军人回答:报告,他非要往里进。父亲忙说明情况,并说:“咱们是人民解放军,自然会关心人民的疾苦吧。”军官样的人做出决定:“你们可以进来,不过走的时候,要打个招呼。”父亲连忙谢过,我们拉起粮车,到了门厅里。
此时早已过了午饭时间,我们浑身湿透,真是饥寒交迫。父亲说,要找地方做点饭,吃了也暖和些。他就拿了面袋去了院内,我在粮车旁等候。
时间不长,父亲回来说,饭做好了,我也吃过了,你去吃吧。并告诉我在哪里。
我找到地方,见是一个相当整洁的厨房,锅里有下好的杂面条。我盛起就吃,一吃大吃一惊:哇,今天这杂面条咋这么好的味道?入口鲜美浓郁,下肚满腹芬芳。没想到,连杂面条的味道都能美到让人无法言喻。我边吃边看,见锅边壁橱里并排摆放着五六个玻璃瓶,里面分别装有白沫样的东西。就想,这饭也许就是因为添加了这些东西的缘故吧。自己生于穷乡僻壤的农民家庭,常年温饱都无保障,平日饭里,盐就是全部的调味之物。没想到,世上的调味之物会有这么多种,而且味道会如此美妙绝伦!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一天也能像这样,在每天的饭菜里,有如此多种的调味品可加。
时过境迁,30年前的“跳龙门”,就已使自己脱离了农村,社会的不断进步,也使所有人的生活水平逐步提高,自家厨房的壁柜里早已不止五六种调味品。可直至今日,却从未能吃到过那么神奇的味道,反而觉得,无论什么样的饮食饭菜,都是那么平淡无味,这究竟是何原因呢?
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道理吗?
我们每个人在体味生活的味道时,是否也是陷入这样的状态?不然,我们为何时常觉得,生活是那样无聊乏味?
看来,在许多时候,我们的感觉与客观实际有着多么大的差别啊!
我们是该尊重这种不实际的实际,还是该否定和改变这种“实际”?
(闫心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