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右手小拇指处有道疤。
那时我五岁,因为父亲在外工作,母亲忙于农活,无暇照看我,便把我放在姥姥家。脱离了父母管束的我,整天跟在比我大的多的表哥表姐身后满村疯玩。有一次,表哥让我坐在自行车前座上带我玩,没想到下坡时车子失控,车把狠狠地撞在一棵老榆树上,我的手被挤在中间,鲜血顿时顺胳膊直流。伤好后,我右手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小拇指一直蜿蜒到掌心。
我的疤在手上,母亲的疤却在心里。以后的二十多年里,母亲一直觉得歉疚,常常在我面前自责,说没有照顾好我,让我遭这么大罪,甚至还担心我的学业和前程受影响。母亲常把听来的情形一遍遍地述说,像亲眼目睹一样,那时的我已记事,对那一幕记忆犹新,但我却不愿过多回想疼痛的记忆,就半开玩笑地对母亲说身上有记号丢了好找。直到我参加工作,结婚生子,母亲的心才稍稍宽慰了些。
但有件事,母亲却毫无印象。小时候,有次我发高烧,母亲用架子车拉着我沿坑洼不平的土路去二十多里外的卫生院。路上,昏迷中的我经冷风一吹,醒了一会儿。我挣扎着爬起来,看到母亲正弯腰弓背拉车,紧绷的襻绳深深地勒进母亲瘦弱的肩头,汗水湿透了她的衣服。后来才知道,正是由于母亲为我赢得的宝贵时间,我才得以从病魔手中逃脱。而我每次说起这件事时,母亲总是讶异地说:“是吗?有这事吗?”她竟一点也不记得了。
两件在我脑海里印象都很深的事,母亲未目睹的记的很清楚,亲历的却忘的无影踪。
我们的母亲都那么相像,对子女无意的亏欠,总是如一道疤一样深深地烙在母亲心里,而给子女山高海深的恩惠,却被母亲不留痕迹地遗忘。我们所能做到的,就是忘记母亲所记住的,而记住母亲所忘记的。母亲节到了,祝天下所有的母亲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