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院有一棵皂荚树,从我记事那天起它就高高竖立在院子中央。
春姑娘来到人间,万物复苏,百花吐蕊,皂荚树也露出了嫩绿的新芽。春雨“沙沙”而下,豌豆粒般大的叶芽纷纷舒展身子。又一场毛毛细雨后,抬头望去,已是一片蓊郁。不久,隐藏于树叶中间的小米粒一样大的白花开了,一簇一簇,仿佛害羞似的躲藏于茂密的树叶中间,难以发现。每年的这个时候,母亲总是意味深长地说:“别小看这些‘小米粒’,它们可有发展前途呢,结出的皂荚一尺多长。”
七月,皂荚树葱茏的树冠,是我们一家人白天庇荫、夜晚纳凉的好地方。每每躺到树下,母亲总会轻摇着蒲扇,给我们讲:“从前哪,有一个叫嫦娥的姑娘……”母亲的细语像催眠曲一样,很快把我们送进了美丽的梦乡。
经过一场场烈日和暴雨的历练,扁长的皂荚由绿变黄再变黑,彻底成熟。秋风哗啦啦轻扫落叶,皂荚就在树上翩跹起舞。
在科学不发达的贫困年代,皂荚是最理想的洗衣剂,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都到家里寻去洗衣用,镇里有个银匠也常常找去洗银货。皂荚的另一个功效,就是活血化瘀,消肿止疼,母亲每年都储存一些皂荚泡酒,作为药酒备用。科学发展到今天,皂荚成了医药用品、保健品、化妆品及洗涤用品的天然原料。
皂荚树的刺(树干及老枝上长了很多锋利的刺)、木皮、根皮 都有祛风、祛痰、祛湿、生发的功用。皂荚树浑身都是宝。
尘世中摸爬滚打累了的我,每当失意时,都会悄然回到老院。皂荚树下,青石板、水泥凳、母亲端来的一杯白开水,还有打着补丁的破蒲扇。清静悠闲,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我想,这皂荚树,许多年来从没人为它整枝打杈、浇水施肥,但它依然茁壮;人们赞美白杨的伟岸高大,赞美青松的傲霜斗雪,却从来没人欣赏过它,但它还是淡泊、豁达、神采奕奕地活着,默默奉献着自己。
禅机中所谓的智慧,实际上不就是皂荚树的这种不攀比、无所求的心境吗?
皂荚树下,啜一口凉白开,轻摇破蒲扇,心情很快愉悦轻松。一切自然了,一切脱俗了。这时,我深深领悟到“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