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抵达的列车》这本书的封面吸引我看完整本书。
模仿“冰点特稿”报纸的一角作为一个独立的封面图片:寥寥数语,文字几句,下半截是小照片,看得出那是一个逼仄的厨房。泛黄的墙壁,隔年的陈迹印痕在墙壁上述说着浸润的历史。照片中的人物只是一个衣着素朴老头的背影,低头面对简陋的炉具,生锈的水管顺着墙壁用几个支架固定,老式的房子装修无一不是如此。他是谁、他在做什么、他是独自生活吗……照片看似平淡里又有一种凝重的辛酸的生活味道,磨得发亮的水壶表面给碰撞得凹凸不平,有一小罐油在离镜头较远的右下角,旁边分界线的灰褐色看起来像水泥糊在墙壁上。
翻开报纸、打开微博、上互联网,无一不是“焦点”和“热点”新闻。《中国青年报·冰点周刊》推出的这本2010~2011年特稿精选却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用独有的视角关注尚不那么显著的人群和事物、普通人的生存状态和想法,一些在很长的时间里被大部分人甚至自己所忽略的人所未言的真知灼见如今在这里袒露。
《失落的阶级》是本书第一辑“伤逝”部分里的第一个故事。以电影《钢的琴》作为铺叙去打开现实的真实豁口。曾经“又红又专”辉煌一时的“冶炼厂”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渐渐走起下坡路,工厂宿舍的大院矗然屹立,残旧破损的康乐设施印证着曾经的辉煌,被灰尘蒙头垢面覆盖的巨大烟囱依然直冲云霄,只是不再有浓烟从巨大的烟囱口喷泻而出。不过也就是十多年的情景,下岗的工人占了绝大多数,太多的人为生计所胁迫,能够再就业解决生活问题的仅占其人数的20%;更多的人独自接受命运的安排,生老病死原有工厂补贴,如今只能小病买几片药,大病则硬挺着,听天由命。有的一日饭钱“夫妻不到五元,每顿两个馒头,吃点自己腌的咸菜”。即便如此,“一种平静得近乎麻木的情绪包裹着那里,人们很少控诉,更多的只是沉默”。生活极为困难,纠纷有增无减,服毒、跳楼、卧轨、自缢、拒医而亡的非正常真实死亡事件时有发生,但还是有太多的人“无悲无伤,苦难被深锁在细细的皱纹里”。
“忘记对他们来说也许是最好的事。”就如同《精神病院里的知青科》的描述,聆听对大部分知青科的病人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尤其是爱情。
上山下乡的过去,都过去了,最好的年华,原来没想着这就是一辈子,过着过着,“移民”一样,根也挖掉,从此飘荡人生大海,如浮萍。那个年代,又曾“遗忘了多少这样的一代甚至两代的人”?他们被社会遗忘,置身于孤独的角落,正常的需求回到最简单的状态,也许吃饱了就可以了,哪里还记得“感情”?还有另外的故事。例如这个,“我还算幸运的,最后还不只剩下一本书。”他淡淡地说,一个被称为“用生命敲击改革开放的大门”的人,他不谈过去,不喜欢在聚光灯下,他非常享受且自得于被人们遗忘的感觉。我看他的故事,薄薄几页纸,岂能尽诉漫长一生经历的种种坎坷,晚年被抑郁症侵扰的种种痛苦继续折磨着他,一个人要有多坚强的毅力和多么温厚宽广的胸怀才能淡淡地和所有的磨难说声再见?他太真实了,贯彻始终,“不唯上、不唯书、要唯实”。
如果说“伤逝”里的故事让人喟叹、慨然。那么,“世相”里的百态就让人深思,“我们今天走得太快了,眼下,是时候该停停自己的脚步,等等我们的灵魂”。
教育存在问题,社会很多弊端让人不能忽视。语文教科书上应该出现哪些文章,如何选取节选文章?在“语文应试教育”里,我们该如何把握和考量检测的标准?我们要如何通过教学灌输给孩子各种审美观念、塑造培养孩子的各种价值观念?《对抗语文》的文章标题看起来如此尖锐,背后隐藏的是怎样痛心疾首的焦虑和担忧?由此,“世相”里的几个故事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从自身来看,我们做了什么、能做什么,又在反思什么、关注什么。
至于第三辑的“家国”,我看到的是对正义、良知、悲悯、宽恕和自由的向往。爱之深,痛之切。家园需要共同建设,体制需要共同构筑,关注大众的各种需求,如此,才是一个真正的“有温度的社会”。
是的,纵观任何国家、社会,以及人类文明的发展史,大众常被人忽视,长期以来不被人关注,久而久之,就“都可以过去”。但,我总以为:如果一个民族,更多人的需求能被照顾,更多人的诉求能够得到郑重对待,更多的普通人过上有尊严的生活,我们能聆听彼此的故事,即便多是平淡无奇,但这带着暖意的温度便是一个和谐、美好社会的基础构筑。
看完此书,我真心希望在这一片纷乱喧嚣中,《中国青年报·冰点周刊》将一直秉持着笃定的观察者的原则,把目光投向大变革中那些普通的小人物,注视他们被时代裹挟的命运,替他们诉说微小的愿望、深深的无奈与绵长的苦痛,还有简单的快乐……
《永不抵达的列车》,杜涌涛 徐百柯/主编,中央编译出版社201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