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偶然经过一家服装店,发现店的一角挂着一件女式短袖衬衫,顿时眼睛一亮,仿佛它已被我的目光熨烫了许多年似的,那么顺眼、耐看。它的款式简单,纯棉的面料,底色是一种茸茸的绿,上面洒满细碎的白色小花。在千奇百怪的高档服装世界里,这件衬衫显得尤为朴素,就像一群白领丽人中间站着的一位纯朴村姑,透着羞怯与自怜。
我突然有一种想买下它的冲动,可是想想给谁穿呢?我没有适合穿它的亲友,只好作罢。
此后,每天上班经过那家服装店,我都忍不住看一眼那件极普通的衬衫。它静静地守候在那里,等待着有朝一日,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很满意地将它带走。
时光似流水,在等待中那件衬衫度过了暮春,迎来了盛夏,而它依然被挂在角落里,上面已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我感到焦急和无奈,它明明在这里苦苦等待着,而那个美丽的女孩在哪里?她为什么还不来?
不知,那个美丽的女孩是否也曾众里寻它千百度?是否也曾在月光如水的窗前,为它浅吟低唱、愁肠百结?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隔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我远远地望着它。成群的女孩子从它面前经过,没有谁愿意伸手摸一下它,她们甚至不肯将高贵的目光在它身上多停留片刻。想象中,我一次次将它套在每一个漂亮的女孩身上,然而是那么不相称,那些涂了眼影、抹了口红的女孩子怎么会喜欢它呢?也许,它的确过时了,在这个崇尚华贵的世界里。
而它固执地在那里等待。
我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悲凉——在笙歌不息的午夜街头,有一个人,为一件毫不相干的衬衫竟平添了这许多的忧伤。
渐进深秋时,我终于决定买下那件衬衫。
店老板不无惊讶地望着我,他要的价格让我不好意思再还价。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买它,是为了收藏一份纯朴?还是为弥补心头一份久远的遗憾?又或者,我只是不忍看它凄凉地走进冬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