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父亲都在寻找,寻找一个叫仁义的乞丐,仅仅为了六毛钱。
每次有事到一个陌生的村庄,只要碰到一个与他搭腔的外村人,父亲都会满脸挂笑地问:“你认识一个叫仁义的乞丐吗?”
找了二十多年,仍然没有找到那个叫仁义的乞丐,父亲只好让我写篇文章登在报上帮他寻找。
父命难违,我挑灯夜战,写了篇六百多字的短文,详细叙述了二十多年前父亲拾到一卷二分纸币的经过。二十多年来,捉襟见肘的家断过吃的盐,缺过点灯的油,父亲为凑块儿八毛钱卖过粮,甚至还卖过血,但从来也没有动过他拾到的六毛钱。父亲常絮叨:“要饭的是天下最苦的人,丢了钱不知道会有多么心疼。我在有生之年一定找到他把钱交到他手里。”
后来,家家户户都不缺六毛钱了,六毛钱也只能买一个鸭蛋了,父亲却仍在固执地寻找着……
文章在晚报上发表后,一个陌生男子找到家里,那时我正与堂弟卖力地锯院子中的桐树,父亲正躺在床上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在陌生男子的央求下,父亲擦了擦脸上疼出来的狼藉的汗,颤抖着手取出枕头下的油纸包,一层层解开,双手捧出一叠二分的纸币。陌生人眼睛一亮,惊奇地说:“我是搞收藏的,想以每张一百元的价钱收买你这些纸币。”父亲用油纸包好纸币,斩钉截铁地说:“我清白一生,总不能捡乞丐的钱不还吧?”“每张二百卖不卖?”我和堂弟停止了锯树。每张二百,父亲能得到六千块钱,这样就能解家中的燃眉之急了。没想到父亲倔强地说:“多少钱我也不卖。”陌生男人留下一个手机号码怏怏而回了。
锯倒桐树,将桐树拉到木匠那里,换回八百元钱后,我和堂弟将父亲拉到卫生院动手术。阑尾炎折磨父亲三四次了,早该跟它算总账了。
动完手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找到了父亲床前。老人握着父亲的手,禁不住老泪纵横:“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放着那些纸币。”父亲吃力地坐起来,一脸的兴奋:“你就是仁义吧?我终于又见到你了。”老人哽咽着说:“我那时是个走千家串万户的穷要饭的,受狗撕咬,遭人白眼。你一点也不嫌弃我,亲切地把我拉到饭桌上,亲自端了碗豆面条让我吃,我大为感动。看你家穷得可怜,我就故意将那些钱扔到饭桌下面。”
这次会面老人拿走了纸币,还记下了收购纸币那人的手机号码。
后来,父亲意外收到了3000块钱的汇款,款是从一百里外一个叫鹿邑试量的地方汇来的。
刚刚痊愈的父亲又蹒跚上路了,他嚷着要到鹿邑试量去找一个叫仁义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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