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版:铁水牛
 
 
 
2012年11月28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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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那些事
■张明

  对于冬天,我有着深刻的记忆。

  小时候生活条件差,吃红薯面,穿粗布衣,住土坯房, 在贫寒简单的生活里,人们对于冬天有着一份纯朴的期待和独特的感受。

  冬天是四季里唯一的农闲时光,是大自然送给农人的一份礼物。秋天里大人掰玉米刨花生、送粪撒粪、牵牛犁地、拉耧种麦,东一头西一头,有丰收的喜悦,也有奔波中的急头怪脑。到了冬天,就可以不再那么辛劳,像城市人一样不割草,不送粪,穿新衣,逛大街,舒缓筋骨,放慢步子,从容地打理生活。人们脸上也开始洋溢起城里人的雪花膏的香气。

  冬天,是乡下孩子享受关爱最浓的时候。农民给人的印象是粗手粗脚,只会掏笨劲,对待孩子只会瞪眼发脾气,可粗糙的外表下,是一颗细腻的心。到了冬天,农活忙完了,时间丰裕了,心情从容了,最会体贴儿女,多了宽容和耐心,多了温柔和慈祥。孩子便可在这宽容里犯些平时不敢犯的小错误,耍耍孩子脾气,享受一下做小孩的特权。尽兴地玩耍,无邪地娇嗔,体味到的是幸福,体会到的是大人的舐犊之情。

  冬天里寒风呼啸,冷气袭人,灶火旁是最暖和的地方,烧地锅就成了美差。

  晚上蒸上一锅红薯,把一大团麦草塞进灶膛,一挑,呼隆一下火光涌出灶门,赶紧用火棍儿压住柴草,且收且放,像骑手控着烈马,浑身被巨大的热流拥着,暖烘烘的。人影随着煤油灯忽闪的灯苗左右晃动,舒舒缓缓,安然恬静。红薯熟了,整个厨房飘着暖暖的甜丝丝的香气。父亲眯着眼,声音一高一低,和着烧火棍敲击的节拍唱一段大鼓书,火星映着他安闲愉悦的脸膛儿,一闪一闪。这冬日的夜晚,显得安详而温馨。

  冬天的农村,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大雪天,雪絮飘飞,屋顶上树上白雪皑皑,村子里一片寂静,这时,一头挤进暖融融的小屋看人打扑克便是一种享受。这是小朋友的盛会,没有家务,没有作业,没有大人的管束,不论穿着,不讲坐姿,没有言差语错,没有高低贵贱,只有玩伴,只有友情。屋外风声呼呼,屋内人声鼎沸,局内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局外人看得热血沸腾。喧闹成了寒冷中的温暖,嘈杂点染着寂静中的灵性,仿佛时间不复存在,世界只有小屋,我喜欢“躲进小屋成一统”的感觉。

  如今,小屋成了我一生的追寻,在奔波中安放一份舒缓,在烦恼中安放一份淡然,在矜持中安放一份超脱,守着自己心灵的小屋,实在是人生之幸事。

  “岁晏乡村忙嫁娶”。大雪纷飞,谁家迎娶的新媳妇过来了,全村老幼争相观看。黑压压的人群里,有的伸长脖子,有的踮起脚跟,小孩子绽放的小脸冻得通红,拼命往人缝里钻。新媳妇穿着红袄红棉裤,仿佛雪地里一团火焰,瘦瘦的袄,肥肥的棉裤,掩饰不住含蓄内敛的窈窕身段,脚下一跐一滑,呼吸静如落雪,脸上洋溢着做新娘的幸福。鞭炮响处红纸飞溅,抢炮的小朋友不怕炮声震耳一个个扑倒在雪地里。

  至今,我仍认为小时候见到的棉衣新娘是最好看的新娘。

  岁岁有冬天,一日难再晨。我珍视着冬日的记忆,因为我非常赞同一位心理学家说过的话:一个人的行为和审美观,都可以从他小时候的经历中找到答案。

  眨眼间已步入中年,阅过很多人很多事,仿佛突然明白:很多事正在经历,其实已在告别。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如彼,而卒莫消长。但愿岁月亦能洒脱如苏子啊。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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