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农民，六十二年前出生在豫东平原一个村庄里。听奶奶讲，父亲出生时候爷爷正被批判，父亲四岁的时候爷爷喝蓝矾死了，奶奶一手把父亲拉扯大；听奶奶说，父亲小时候就刚强，宁愿饿着也不求人，所以奶奶说父亲不高就因当时饿的了。

　　我是在父亲的背上长大的。阴天下雨的日子，父亲总是赤着脚，披着塑料布在学校门口等我放学，从不让我的脚沾水，也不会让雨把我淋着，那时候的父亲肩膀宽厚有力，那时候的父亲在我心里高大威猛。

　　十一月初六是父亲的生日，这个日子很少有人记得，但家中其他人的生日，父亲却比谁都记得清。过去的三十多年里，我是在父亲庇护下成长的，每年我的生日都是父亲嘱咐母亲给我打电话，因为平时父亲说话少，更不会说亲昵的话。我的两个儿子年幼时，也跟着父母亲，父亲每年最忙碌的就是给他们过生日。听母亲说，父亲的生日他自己都不记得，只要是孙子的生日，父亲提前一个月就准备着买什么送什么。

　　让父亲最开心的就是看到我们全家人团聚。每年春节，我和弟弟就会回到老家和父母亲一起过年，那时候父亲每天都早早起来去镇上赶集，买很多好吃的。每次都是他还没把自行车放好，几个孩子就围了上去。那时候父亲笑得最开心，最幸福。

　　父亲老了，我是在今年麦收季节知道父亲的老的。每年麦收我回去干活，父亲总是说我不像个干活的样儿，姿势和力量都不像是收割麦子的。今年我回老家收麦子，母亲做饭的时候告诉我，每年麦收结束我离开家，父亲都是一个人把一年收的一万多斤麦子扛出来晒，晒干后再扛到仓库，最近这几年，麦收后父亲都会病上几天不能动。我烧着地锅，听到母亲说的话，眼泪就流出来了。母亲问我是不是烟呛着了，我说是，其实我心里很酸。晚上一个人的时候，我问自己，活了三十多年，给我的父亲做了什么呢。

　　今年收完麦后，我回到城里给母亲打电话，问父亲没有病倒吧，母亲说今年身体好，没得病。但是母亲问我回去后是不是病倒了，因为她知道我是把麦子晒干后扛进仓库才回来的。

　　一个月前，我就在日历上把父亲的生日日期做了个标志，恐怕到时候忘记了，因为我知道父亲不希望我给他过生日。父亲这辈子没有离开过土地没有离开过家，这么多年他为这个家付出了所有。现在的父亲老了，瘦了，更显矮小了。我想趁父亲生日把他接到城里吃个饭，可是我在父亲生日前打电话说要给他买双靴子，父亲在电话那端就吵我乱花钱，气得把电话给了母亲，说买了也不要，他也不会到城里来。我知道父亲性格刚强，就依他了，打算自己回家去。可是父亲到晚上又打电话安排我说，没有事情就不要回来了，来回在路上花钱。那天晚上接到父亲的电话我有点哽咽，因为我明白，在父亲的心里，我永远是个孩子，无论我长多大，父亲还是处处为我考虑。

　　十一月初六我回去了，我就是想陪父亲吃顿饭。那天母亲包的饺子，父亲早早从外面干活回来，见我第一眼就说，那么远，来回不得花钱吗？但是我看到父亲是笑着的，父亲的话是温暖的。我虽然没有给父亲买什么，但是那天是我给父亲端的饭菜，亲手递给父亲一碗饺子。父亲六十多岁了，从来在吃饭的时候不让我们兄弟伺候。父亲吃饭时询问我家两个孩子的吃喝和学习情况，关心着我性格不好要多体谅家里的事情，嘱咐着我别在家里发脾气。那天我吃得很香，因为我看到父亲吃得也很香。我从父亲身上学会了如何爱孩子，父亲的爱是一本书，我读懂了，也要把这本书留给下一代人读！

　　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