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在淮阳东关下了车,就像一脚踏进了江南,进入了水的天国,花的海洋。西北是龙湖,蒙蒙细雨中龙湖烟波浩渺,时烟时雾,时浓时淡,朦胧致别。隔年苇泊、去年旧荷恋着残冬,爱着新春,土黄中透着绿意,绿意中写满希望。时有水鸟飞出苇泊翩然划过水面,似一只精灵一闪就钻入了无边无际的蒙蒙细雨之中,让你担心她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路边的花儿沐浴着春的甘霖,虽半遮半掩,但经春雨一洗格外靓丽。柳树吐着嫩黄,青青秀发拖于水面,袅袅娜娜,沿湖而立,给游客拉起一道绿的帘幕,像欢迎回家的孩子。沿湖而行,如游在风景画卷里,景致变幻不断。
老远听得人声鼎沸,车子越来越多,人流愈来愈缓,只好弃车步行。只见一街两旁商品堆积如山,真是百物齐汇,万品皆有。南蛮北侉、东商西客、红男绿女、黄发垂髫、布衣官宦皆辐辏于此,朝圣人祖。
听着商贩的吆喝,观着满街的商品,逶迤而行,不觉到了太昊陵庙院里。
入了太昊陵庙院犹如投到母亲的怀里,叼住了母亲的乳头,那份安详、清静、自然从母亲的乳头汩汩地流入我的体内。头顶是千年古柏,脚下是万年黄土,在这儿,人至多是女娲娘娘怀里的那个赤子,剥去了全身的浮夸,只留下虔诚二字。端庄地拿着香,默默地跟随人流,一步一步穿过各大殿,向人祖太昊伏羲陵墓踱去,如回家的孩子,期盼着母亲的抚摸。几千年前,您太昊伏羲领着族人,在这黄土围就的龙湖之滨过着朝作夕息的生活,在这里您掘起了第一抔土,种下了第一粒粟,养了第一只家畜,收获了第一个秋季。这一耕作就没有停息,到现在,到将来,到永远都不会停息的!我们现在的朝圣就是一种回归,回归到您的时代,回归到您的血脉里。我的祖宗呀,您还能认出您流浪多年的儿子吗?
庙院里庄严肃穆,没有了街市的吵闹喧嚣,只有猎猎的龙旗在微风薄雾中呼唤着远方的游子,欢迎着远道而来的香客,讲着远古时代的神话。静静的,轻轻的,庄严肃穆,如这似有似无的风雨,流入每一位朝圣者的心里,布遍四肢百骸,又从朝圣者身上流到他的子孙体内,如涨起的潮,汹涌澎湃,愈久愈烈。
默默地行走在这千年的风雨里,多想找到您在哪儿掘起了第一抔黄土,在哪棵树下画好了八卦,在哪个池边抟出第一个人儿。好像哪儿都是,又好像哪儿都不是。我看不懂甲骨文,更不知结绳所记何事,可是我知道这漫漶的碑文记下了先人们含辛茹苦一步一步从远古走到今天,我知道每一个漫漶的文字都是一段永远传承的神话,都是我血脉的起源。我不敢言语,生怕吵醒了疲惫的先人,不敢迈步,怕踩动哪一根神经,只是用心抚摸着过去,用心弹奏着现在,用心叩问着将来,用心感受着千年的风雨。
陵墓高大威严,墓碑古朴神秘。上上一炷香,焚了一陌纸钱,跪在您的身边,在心里向您诉说祖宗啊我回来了,回到您的身边了,归到您的血脉里了。您看我为有您这样的祖宗而自豪,您也要为有我这样的子孙而幸福呀。袅袅的青烟、纷飞的纸钱是您欢快的歌舞,是您愉悦的笑容,您是为我今天的回来而歌舞而高兴的,因为我是您最精心抟的一个人儿。
我走到您的坟下,把您给我的一捧黄土郑重地撒在您的坟上,请您检查一下是不是您给我的那一捧。几十年来,这捧黄土,无论我在哪里,都要带在身边,想您时,拿出来闻一闻气息,亲一亲乡情,又赶快放置起来。有这捧黄土在身边,我就忘不了我是从您的手里走出来,走向四方的,时间、地域怎么也割不断脐带血脉。
拜别您太昊伏羲,我又拜了岳飞观,看了碑林,游了植物园。在植物园里,我一抬头看到在一棵古柏上一个巨大的鸟巢温暖地守在您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