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殿儒
我时常把老宅的那两株木槿花叫做“母亲花”,每年春天来临,它就会生出绿意,把一个原本荒芜孤单的老宅渲染得有声有色。到了夏末秋初它的花都会开得一树灿烂,把本来早就没了母亲身影的老宅,重新盈满温暖的母爱亲情。
小时候,每年中秋节总要随妈妈到姥姥家去送月饼。姥姥家院里的木槿花树,每年中秋时节,它们的花就会开得满树灿然。
姥姥家的木槿一粉红,一白色,长在门楼里面的两边,使人一进门就会感到满院的喜气。姥姥常摘几朵木槿花,插到我的头上说:“小蛋儿,这一戴花儿真像个漂亮的小闺女。”
那年春天,母亲从姥姥家拿回来一些木槿枝。母亲把这些木槿枝分两束栽到我家院子里,然后坚持每天浇水,大约到第十天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木槿枝上鼓起了胖胖的绿芽苞儿。可是木槿都长到胳膊般粗了,却一直未开过花。没想到,就在母亲去世的当天,它突然开放了一树鲜花。那些木槿花,五个大花瓣像五把鲜亮的扇子撮合成一堵艳丽的围墙,紧紧地围着一束金黄色的花蕊。
这多年来我们一直认为这两株木槿花是为母亲开放的。因为它是母亲一段生命的见证。
它每天伴着母亲醒来,睡眼朦胧的它看着母亲天不亮就起床,清扫院落后,把鸡放出去,给猪喂了泔水,开始往灶膛里添柴、点火,做全家人的早饭。中午,它看着母亲从生产队出工回来,顾不上拧一把汗湿的衣衫,又忙着为一家人拉风箱、生火、贴饼子、下面条。晚上,它微微地合上了美丽的眼睛,不忍心再看着忙碌了一天的母亲等着全家人吃了饭,收拾了碗筷,拾掇好炉灶,又开始在煤油灯下搓麻绳、纳鞋底、缝补衣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而繁重的家务,终于把为儿为女为老人,唯独不想自己的母亲累倒了。它知道六个儿女都成家立业,母亲该享享清福了,可是就连它也没有想到,母亲连距家最近的小城都没走到,就散手人寰了。
母亲没有给儿女们留下一天反哺尽孝的机会,甚至没有留下一句遗言,只给全家人留下了接受不了的现实和日久益深的思念。
30多年了,母亲走了再没有回来;30多年了,老宅的木槿花谢了开,开了谢,一直在秋天里等待……它已经等得腰都弯了,枝都开始枯了,可是它身上的嫩枝却一根根地往高处抽,那些新枝上仍然坚持不懈地开着洁白和粉红的花,为那孤独凄凉的老宅点彩着家的温暖。
我们一家人几十年来一直被草木的灵性所感动,无论走到哪个地方,只要能看到木槿花开就认定家在眼前;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有木槿花,每到母亲节时我都会去拜访。木槿花在我们内心深处就是“母亲花”,因为木槿连着母亲,连着我们和母亲冥冥之中的那份奶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