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记得那是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因受“大跃进”“浮夸风”的影响,国民经济处于暂时困难时期,当时实行大集体,生产队合大伙,全村社员都在一个食堂吃饭。那时曾流传着“红薯豆,一小勺,吃不饱了尽饿着”的顺口溜。每顿饭一人领到一勺红薯切成的豆豆,全家大人小孩匀着也吃不饱。那年月,我父亲在外工作,家中有爷、奶、妈、我和弟弟五口人,一顿能分到五勺红薯豆,也难够俩人吃饱。在这种情况下,妈每次总是等我们吃完饭才回家,说是有事,实际是她知道饭少,去躲饭时。谁知,她吃的是地里剜来的狗狗秧根,择后洗净,放在大伙的笼角里蒸熟吃。每次她总是说:“饭你们吃吧,我吃着狗狗秧根还怪好吃哩。”这话是她对我们的安慰。我天真地以为那是她的喜好,每逢牲口犁地,我总是跟在犁子后面拾狗狗秧根。
当时我只有八九岁,虽然已经记事,但还不懂事理,对母亲的一片苦心不甚理解,对她对爷奶的孝心还感受不深,她对我兄弟二人的疼爱和养育之恩我还体会不到。
这样的苦难日子一晃就是几年。因长时间节衣缩食,忍饥挨饿,母亲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一天天消瘦,因营养不良,导致视力下降,患上了夜盲症,一到天黑就看不见路。
有一年冬天,村里让到十多里的地方挖河,每家得出一名劳力。因父亲不在家,爷奶年迈,我们兄弟俩又年幼,母亲就主动上了挖河前线。因为挖土、抬泥、推车、拉车是体力活儿,每天傍晚收工时,母亲又看不见路,总得让工友搀扶着,受尽了磨难。一个多月后,挖河工程快结束时,允许年岁大的人和女劳力先回去,我和村里人便去村口接亲人。那天下大雪,母亲没披遮盖物,身上积雪有二三指厚。她下车时,双脚冻得麻木,是两个人架住胳膊才下的车。当时我上前拉住母亲的手,放声大哭。每当我回忆起这些情景,咽喉就像被塞住了一样,止不住泪如泉涌。
关于母亲的很多往事,现在回忆起来,都对我触动很大。还是在那艰苦的年代,有一年母亲在奶奶过生日时,不知从哪儿弄得了两个鸡蛋,煮熟后背着我不作声地往奶奶手里塞。这情景还是被我看见了。奶奶疼爱孙子,说:“给俩孩子吃吧!”母亲心诚而又恳切地说:“他俩还小,吃的时候在后头哩!您岁数大了,还能吃几年!”当母亲发现我,并看见我奢望的眼神后,劝慰我说:“孩子,这次是给奶奶吃的,下回有了再给你兄弟一人一个,好乖乖,听话啊!”母亲就是这样心地善良,孝顺长辈。她当儿媳妇十多年,从没和爷奶吵过嘴,没跟邻居红过脸。难怪后来爷奶一提起我妈,就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母亲去世时才30来岁。1960年大年初二从姥姥家回来,晚上她就患上了急病,大口大口地吐血。当时农村交通不便,医疗条件差,家中经济又困难,没来得及去医院诊治,初四那天母亲就离开了我们。为此,全家人至今懊悔。
母亲一生勤劳、简朴,从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衣裳。她曾亲手添置了一床新棉被,一直存放在柜子里,到临走也没舍得用。她在我心中是那么的慈祥、善良、可亲又伟大,我永远地怀念她,她的品德我牢记在心,以此激励自己好好做事,诚实为人。
愿母亲在九泉之下安息,在天堂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