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冬至之前，大雪之前

　　再来逡巡一遍这片田野

　　这片无边无际、绵绵不绝的

　　苍凉与开阔

　　是你此时富有的帝国

　　你看，冬小麦正掏出体内油油的绿

　　涂在一畦一畦的土壤上

　　风跑来，将其拔节的秘密

　　翻出声响

　　树木落尽了叶子

　　腾出枝条，等待着雪来

　　阡陌纵横，交错

　　每一条，都没有起点

　　又都是起点

　　没有终点，又尽是终点

　　将你的踪迹，以及这个下午

　　圈成方形

　　另一些更小的鸟

　　用翅膀，将天空抬得很高

　　太阳就在那里挂着

　　在那些小翅膀软羽毛上面

　　太阳老了，眼神日益慈祥

　　温暖，柔和

　　它们都是你的兄弟，亲人

　　在你到来之前

　　或离去之后

　　一直尽职尽责、精心周到地

　　看护着这自然之大美

　　你们共同的家园

　　麻雀们一定冷了

　　它们不再一只一只地飞

　　不再三只五只地

　　在草坪上蹦跳，嬉戏

　　而是结成群，结成很大的群

　　翅膀搭着翅膀，一起飞

　　麻雀们一定冷了

　　它们依旧只有几片羽毛可以穿戴

　　那么小，那么薄

　　挡风的树叶纷纷落尽

　　遗弃了它们

　　只能这样翅膀搭着翅膀

　　坚持着飞。飞成一大片

　　唧唧喳喳的碎棉絮，碎云彩

　　来抵御这个飘摇的黄昏

　　和即将涌来的更冷的夜色

　　它们一定很冷很冷

　　比我还冷

　　出门和两只麻雀打个照面

　　它们同时抬起头来

　　用黑黑的眼睛与我对视

　　但很快就转过身去

　　继续啾啾叫着，蹦跳着啄食

　　更确切地说，是啄霜粒

　　这天寒地冻的清晨，贫瘠的季节

　　地上除了霜粒什么也没有

　　但它们依旧啄得很欢

　　西一下，东一下

　　东一下，又西一下

　　这反复单调却专注的动作

　　似乎不是为了吃食，为了果腹

　　而是一种游戏，或者仪式

　　一只带着另一只

　　一只紧随着另一只

　　像两片小小的

　　被风不停地掀动的落叶

　　对我的注视，不理不睬

　　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