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年在千里之外的民办学校教书,我要是从外地回家了,老婆总要变着法儿不时地向我秀一手,也就是做些我平时意想不到的下酒菜。
那次我从外地回到家里,老婆问我:“你用酱瓜就过酒吗?”酱,我不陌生,比如辣椒酱、豆瓣酱。可是酱瓜何许物也?老婆说:“酱瓜就是腌过了的黄瓜。”于是,老婆就当着我的面开始腌黄瓜,即做酱瓜了。
那些黄瓜都不大,半尺长,拇指粗,却一根根透着鲜,嫩得似乎要滴出水来。老婆把这些黄瓜从中间一切两半,就分别撒上一些盐末。老婆撒的盐末不多,就跟在黄瓜上落下几朵雪花似的。腌咸菜,食盐要拿大头,少了,腌出来的咸菜放的时间就不会长,容易变质腐烂。我想:老婆腌黄瓜不也应该多放些盐吗?老婆说:“腌黄瓜放盐不是为了让酱瓜放置时间长,目的是要把黄瓜里的水分挤出来。”
老婆这么一说,我立马想起过去的事。那时我家还不富裕,过年了,要包饺子了,可是没有饺子馅,甚至连菠菜、韭菜都没有。可是妈妈有办法,就把老白菜帮洗净、切碎、堆在桌子上、撒上一层盐。然后妈妈就像炒黄豆似的两手不停地翻已经被她切碎的老白菜帮。那些老白菜帮湿漉漉的,像要往下淌水。这时,妈妈就伸手抓把老白菜帮在手里,两手一拢,用力一挤,老白菜帮里的水就哗哗从妈妈手缝里流出,跟屋顶上的雪化了似的,不停地往下流。挤出水的老白菜帮做饺子馅,包出来的饺子又香又鲜,干松松,清亮亮,一点儿不比菠菜馅差。
黄瓜上的盐末化了,老婆不用手去挤,而是用擀面杖来擀,擀面杖擀到哪儿,哪儿的水就哗哗流了出来。待那些黄瓜里的水都被老婆擀得差不多了,哗啦一下,老婆就把它们放到了事先准备好的酱汤里。炒鱼炒肉离不了作料,腌黄瓜也不能少了葱、蒜、辣椒和姜末之类的调味品。我把这些调味品一一递到老婆的手里,老婆又支使我:“把油桶拎来。”油桶里装的是前几天在超市里买来的花生油,难道老婆要油炸黄瓜吗?我一脸的疑惑。老婆说:“不读哪家书,不识哪家字,这你就不懂了。”黄瓜被坛子里的酱汤淹没了,老婆就又在酱汤里倒进适量的花生油。花生油透明瓦亮,能照出人影,黄瓜上附着了一层花生油显得油光锃亮,色泽非常鲜艳,低头一嗅,还散发着浓浓的香味。
我酒瘾上来了,赶紧给自己倒一杯酒,伸头喝了一口酒,就拿起筷子夹一条黄瓜送进嘴里。咬一下,咯嘣一声,像音乐清脆响亮、悦耳动听。老婆很明显也听到了这酱瓜的声音,说:“本女子学历不高,可是给你做的下酒菜不赖。”老婆初中一毕业就上班了,她一直为自己学历低而感到遗憾。我说:“花蔫了,没了光泽,你做的酱瓜却还是那么脆。”
这时的老婆就一脸的得意和自豪。
(陆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