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有约,回到家乡小住一晚,夜正深,许是择铺的缘故或是久别,辗转不能寐,遂起床出院随意漫步,偶然间窥见一只萤火虫在绕树盘旋,小虫子发出的昏暗温柔的绿光照着自己薄薄的羽翼,忽隐忽现闪耀着。它是在诉说什么呢?
这久别的小生命,在城里生活十几年,何曾一睹它的芳容?整个都市淹没于灯红酒绿,哪怕是再深的夜、再黑的角落,也没有虫虫的踪影,缺少了如此这般乡村巷深幽静的感觉。
这闪闪的光,岂不是似水流年里一组组记忆的律动,它把我引入回忆的最深处,微微地梳理狼藉的记忆,儿时萤光照映的片段在隐隐约约地闪现。
随着思绪蔓延回到我孩提时代的村庄,那时的晚上,除了鸡鸣狗叫,听不到一丝电子产品发出的声响,昏暗的灯在低矮的屋内闪烁,黑得吓人,静得心慌。
在黑夜间,在村子里,却还有成群的小孩当然我也是其中的一员,罔顾恐怖的夜色黑幕,偏爱在黑夜里撒欢,无邪的笑声和肆无忌惮的大呼小叫时时打破这夜的沉静。无边的黑幕像被一只巨手撕开一个个口子,向远方割裂开来。而捉萤火虫无疑是孩提时代一件极具吸引力的游戏,成为点缀童年色彩的基色。
匆匆扒几口晚饭,趁大人不注意把家里的破罐头瓶夹在腋下、藏在衣服里,满怀欣喜,从不同方向、不同角落急切地来到事先约好的晒场或不约而同地来到某个地方。玩伴们往往约定,在限定的时间内,谁捉到的萤火虫最多谁就是赢家。虽然到处都长满了野草,甚至时常有蛇、鼠出没,大人们常常担心我们被蛇咬到,可我们却根本不去理会这些,唯恐捉的比别人少,落在人家后边。不管是阴暗的角落,还是荒草萋萋的草丛,只要有萤火虫,大伙儿都会勇往直前地踏过去,捉住一只就会欢呼跳跃一阵,那情形像足了自己的一个天大的心愿已经得到了实现,惬意非常。
集合的时间到了,玩伴们自觉地聚到一块儿,稍微打开罐盖,独眼龙似的斜斜地往里面探,嘴里数着只数再向大家报出,这中间不免在数目上有些争议又重新清理一番。而后再把萤火虫一一放出来,这些看不清腿和脚的虫儿继续挑着灯笼飞着,徜徉在夜色里。
这样的游戏我们没有也数不清做过多少次,每一次都有不同的乐子因而绝不厌倦,这些乐趣像铭刻于磐石之上至今无法忘却,像只善啼的鸟儿的婉转清脆鸣叫,萦绕不息,缠绵未绝。
儿时的我曾问过母亲,萤火虫为啥打着灯笼满天飞。母亲说,它是为了照亮前边要走的路,免得自己迷失方向。
现在想来何曾不是如此呢,萤火虫用自己瘦弱的身躯背负着沉重的行囊,扇动轻柔的翅膀,打着灯笼,如同精灵一般慢慢游移在夜空中,默默飞舞,寻找自己的归宿。漫漫旅途,小虫儿打着灯笼去寻觅属于自己的那个梦,不在乎那漫长的孤独与静谧。
浮躁与纷繁中我沉下心来,闭上眼睛往椅背上一靠,似乎感觉到我孩提时代的萤火虫,正提着它们的闪着微光的小灯笼在我心空的黑夜里飞翔着,为我点亮一盏灯,从而驱赶我内心的躁动不安,不离不弃地伴随我走过人生的起起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