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李辉不久前出版了一本书，叫《老人与书》。我坐在电脑前准备写这期阅读观察时，第一个冒出来的标题就是“老人与书”。

　　《老人与书》是李辉对自己作为编者和著者的一次回顾，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打捞温暖的记忆，抚慰心中无法散去的隐痛。的确，书中谈及的多数文化老人已经故去，留下的除了书，还有温暖的记忆，美好的书缘，以及无法散去的隐痛。

　　关于“人与书”的书，历来是我的最爱读本。李辉这本《老人与书》中密集的人书故事，更是让我爱不释手。作为一名曾经的书评编辑，我也算阅书不少。本中谈及的书，大多也都读过，翻过，起码大致知道。但看了李辉兄的讲述，才明白自己对这些书了解太少了。

　　原来，每本书背后，都有那么多或美好或感伤或动人的书缘、情缘故事，而李辉正是让这些故事发生并把故事讲出来的人。发现“杜高档案”、整理冯亦代《悔余日录》，写作《胡风集团冤案始末》、结缘《万历十五年》、结缘《童年与故乡》、主编“火凤凰”丛书、主持越秀学术讲座……每个故事都超出我原先的认识范畴，引我走向别开一面的路径。

　　阅读这些书缘故事，最让人感动的就是那些老人们，他们复杂而艰难的人生经历，他们在大时代中的淡定与从容，他们对年轻人的帮助和指导。这些让人尊敬的文化老人们，给我们留下的一切都是遗产，是一个时代的“绝响”。

　　这正是李辉近期出版的另一本新作《绝响：八十年代亲历记》中写的内容。《老人与书》重点谈老人们的书，而《绝响》则记录和老人们的交往。其实，谈书也是谈交往。

　　我们这一代编辑，已经找不回李辉、陆灏、扬之水等这一代编辑的好传统了。仅“交往”这一点，看他们的书，就让人望尘莫及。手写长长的信，不怕路远地登门拿稿，陪老人聊天，帮老人处理一些信件和稿件，帮他们策划和出版口述、日记、回忆录等等。

　　以上这些是上一代编辑们的基本课，如今这些好传统统统消失了。如今的编辑，一个电话，一封email，渐渐成习惯，顶多微博互粉或转发一下，算神交了。但多数老人不用这些新玩意儿。

　　《绝响》一书中，有李辉和老人们的大量书信往来，很羡慕李辉珍藏了那么多宝贵的文献。李辉自己说，他从小就有这样的习惯，一切交往中的记录，一切有历史意味的东西，他都会用心收藏。这为他的历史研究奠定了可触摸的基础。

　　说到交往，李辉和黄永玉老先生的交往更是让人羡慕。我了解不多，但不多的了解已让我对这样的交往心向往之。每个周末，李辉会去万荷堂陪黄老看“非诚勿扰”，有重大体育赛事，李辉也会陪黄老熬夜看球。这看似家常的交往，足见一位老人对后辈的信任。我听过李辉讲他和黄老交往的由来，就更羡慕如今这样平常日子里的往来平常。

　　今年九十高龄的黄永玉先生，如今比他老的老头已经不多了，他还没有放下画笔，也没有停止写作。不久前《黄永玉全集》十四卷出版，其中，李辉主编其中文学篇六卷。李辉特别重视黄老在文学上的重要性。我在报纸编副刊时，经常收到李辉兄转来的黄老新作。黄老的散文，没有被当下的文字环境污染，有种经过岁月沉淀后那种干净，读来让人很舒服。

　　不久前，先后参加了《黄永玉全集》首发、黄永玉九十画展和《无愁河上的浪荡汉子》首发。惊讶于90岁的黄老，思维敏捷、思路清晰，看不出任何老态，眼睛不花。尤其是近十年的画作越发大胆有趣，色彩鲜艳，让人看到他年轻的心态和积极的生活态度。

　　《无愁河的浪荡汉子》是他准备写的长篇回忆录小说，共三部，第一部三卷本《朱雀城》写他家乡的十二年生活；第二部正在写，讲“抗战八年”；新中国成立后到“文革”结束为第三部。李辉说黄老这部小说中写的事百分百都是真的，但用了小说的表现手法。黄永玉自己说，“文学上我依靠永不枯竭的古老的故乡思维”。

　　黄永玉和李辉是这个秋天我阅读的主要营养。

　　（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