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放学就背着娘手缝的书包，屁颠屁颠地跑回家，喊声娘我回来啦，娘拖长腔“哎——”一声，回来啦，乖儿，饿了吧，饭马上就做好。我看着娘忙活的身影，听着锅铲与锅的摩擦声，闻着饭菜的香味，心里就有了踏实、安全感。

　　那年初春，我面临中考，学习紧张，住校。住校的我让娘担心，她担心我吃不好，给我做芝麻盐，担心我喝不好，多次嘱咐我多喝水，担心我在寝室里睡不好，嘱咐我要早睡觉，身体最重要。然而被娘惯坏了的我，还真不适应学校的生活，一日三餐啃干馒头，不喜欢吃学校的水煮菜，不喜欢喝学校里能照见人脸的稀饭。一段时间后，我的嘴角烂了，眼睛红了，嗓子哑了，更让人难忍的是严重便秘，肚子胀得疼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终于捂着肚子，弯腰弓背地哭着回家。娘吓坏了，急急地借来架子车，铺上被褥，小跑拉着我急奔十里外的乡村医院。

　　大学期间，每四个星期我必须回家一趟。因为没有出过远门的我，每天都会想家，每天都在想着家里的爹妈。想家的时候，打个奢侈电话。每次邻居叫来娘，娘都是气喘吁吁地说，乖儿，有事吗？没事。没事就挂吧，电话费太贵！娘急急地说。娘每次接电话也硬塞给邻居一元钱，娘认为，接电话也太贵呀！

　　等到工作了，出嫁了，当妈了，也更想我的爹娘了。爹娘已不再年轻，他们的背驼了，发白了，牙没了，皱纹爬满脸了，步子蹒跚了，身板不硬朗了，记忆力也不好了。我每天下班回家，都不忘给爹娘打个电话。那次，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许是爹耳背没听到，想着一会儿再打吧，于是急急地接孩子，急急地做饭，急急地陪孩子写作业。两个小时过去了，忽地想起忘了给爹娘打电话。这次，电话只响了一声，娘就接了。乖儿吗，刚才不知谁打的电话，刚听见响，慌张接去了，让椅子给绊倒了。抓到电话，它又不响了。呵呵，我就坐在旁边专等电话呢！

　　娘的话让我哽咽，娘的“刚才”是足足两个多小时啊，连吃饭都不敢站起。

　　现在娘的身体很糟糕。躺在床上，任凭你怎样使劲儿喊，娘疲累无神的眼也只能微微睁开，茫然地望一下天花板，再缓缓地闭上。再喊，娘便把干裂的嘴唇微张开一条缝。用小勺盛一点汤水，硬倒进娘的嘴里，汤水会从娘的嘴角流出，用软布给母亲擦掉粘在下巴以及脖子里的汤水，继续这样重复着。

　　我说娘啊，哪怕您不会走路，不会喊乖儿，不会说话，不会……就这样坚强地活着吧，因为您啊，是子女一生的家啊！

　　（照玉 川汇区人民路良苑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