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最先吸引我的,不是记者柴静的大名气,而是封面上那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书名:看见。
为什么看?看什么?如何看?一连串疑问牵动着我的好奇心,立即如急行军般将书粗读一遍。读后,感觉意犹未尽,又紧接着如蜗牛般用心细读两遍。于是,我“看见”:十年之间,非典、汶川地震、两会报道、药家鑫案——几乎每个重大事件现场都有柴静在往返奔波,苦苦求索。
原以为,一本厚厚的自传,必定关乎作者所有的荣耀与辉煌。出乎意料的是,通篇都是柴静克服重重困难,深入调查,深化认识,从事件的枝条上抽枝发芽,以质朴无华的叙述,真实呈现出新闻的本色。
“你只管用力地把一个人一件事吃透了,后面的就知道了。”“别当了主持人就不是人了!”得益于身边同事和朋友或婉转的提醒,或见血封喉般“冷酷”的指责,柴静在十年间越来越精准界定了自己的角色,从开始的好奇和预设答案,到后期的理解和呈现,努力回归理性,回归本真,回归寻常,在认识上发生了质的变化。
撤掉了镜头的柴静变成一位素描高手,三笔两笔便为我们还原了栩栩如生的人物,摊开了一个个陌生遥远却又真实可触的生活场景,里面没有说教,只有一个个鲜活的突出事例。她认为,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发生,除了“当时、当地”情境影响,必然有此人和背后众人的因素。而是她的职责和选择,不是让我们看青山绿水,欢歌笑语,而是掘开了一条荆棘丛生的道路,以客观事实呈现新闻的原汁原味,让我们自己去观察和思考,进而看见这个社会所不清晰的“常识”,看见人们内心的挣扎,看见悲哀无奈的现状,看见阳光洒不到的角落,看见触目惊心的真实,看见震撼人心的片刻。
真相自有千钧之力。或许我们曾在某一刻对某件事愤愤恨恨,但过了一段时间后,便不再关注这件事了。但无疑,柴静的《看见》重新勾起了我们对这件事的记忆。以她的文字为“眼”,我们看见这件事情,并有了截然不同的认知。虽然我们不会原谅当事人的行为,但从心理上理解了他们当时的心理 。
诚然,书中还有很多事件或许根本就解决不了,或者不是她一个记者能解决了的,但是柴静告诉我们一个真实存在的问题,有些人也许连这些问题的存在性都不知道,这才是可悲的。
最让我油然而生敬意的,是柴静在“看见”别人,用柔软的刀子予以刻削时,她也一直在“看见”自己,同样毫不留情地对自己下手。她用坦诚的语言陈述着采访路上犯下的错误,遭遇的失败,不断剖析自己,将自己的不足和缺点首先亮给自己,然后亮给读者,时时自省,处处反思。
循着柴静的视线,我们能清晰的“看见”一个记者的成长历程。她回忆了第一次采访时的溃败,仓皇逃路,甚至连采访本都忘了拿;她记录了刚进《时空连线》栏目组几乎话都不会说,字都不会写的晦暗时光;她描述了采访两会时的不适应,对故乡环境恶化的无奈等,她把自己放在生活的油锅里吱吱煎熬,不回避,不护短,最终得以迅速成长。
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看见》能让人缓缓静下来,向内开始观察自己,一层层剥,就像揭伤疤一样,把自己最丑陋,最不敢给别人呈现、自己也不愿意想的部分展现出来,这是一个不断自省的过程,虽然很疼痛,但却能帮助自己不断进步。
更重要的是,这本书让身为记者的同行们受益匪浅,它教会大家用客观的、全方位的角度去看问题。一个事件,无论对我们来说是好还是坏,它都有不同的面,都有不同的问题存在。我们既要像柴静投入“非典”一样,为了“真相”深入其中,了解问题本身;又要像报道药家鑫案一样,一件交通事故本身反映的是一种社会现象,它的源头在哪里,我们还要多问问、多思考,跳出问题看问题,不冲动、不盲目、不求急,在喧嚣中觅得沉静的空间。(杜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