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豫东平原的农村。童年时代,物质生活虽然匮乏,但心灵是纯真的,行动是自由的,精神生活也是丰富多彩的。经历世事沧桑的我,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一人独处之际,回想起那虽早已远逝但依然清晰的童年。我心里明白,怀念童年时光,其实是在怀念一种纯真、自由而快乐的生活。
春天,万物复苏,百鸟争鸣,棉衣还未脱去,大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选种子,修耕犁,磨铁锨,擦锄头,准备新一年的春耕春播。小孩子家没机会插手,只有蹲在旁边看大人忙活。“三月三,倭瓜葫芦地里钻”,布谷鸟在枝头咕咕鸣叫,催促人们赶快播种,别误了农时。这时的田野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小孩子家干不动过重的体力活儿,但可以给大人们端端茶水,递递种子。
春播的时间是短暂的,转眼间就过去了。放学之后,孩子们无所事事,自然就自寻乐趣,放风筝成了首选。那时没有风筝出售,得自己做。找竹竿,破篾子,绑骨架,糊翅膀,啥都得自己动手。风筝扎好了,约几个伙伴在村头麦地里扯着线奔跑。看着风筝拖着布绺子歪歪斜斜在空中飞舞,那快乐,似乎穷尽我们丰富而细腻的词语,也难以准确表达。
夏天,学校放假了。不必背书,不必写作业,可以睡到自然醒。大人们整天在地里忙活,无暇顾及自己的孩子,孩子们便一个个像出笼的小鸟,自由而快活。拾蝉皮,粘知了,刨蝉蛹,捉蜻蜓,用罾子逮小鱼,用麻叶钓青蛙,乐事不断,花样百出。“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这些规矩,对我们没有丝毫的约束力。谁家的桃子什么形状,谁家的梨子什么颜色,谁家的香瓜什么味道,我们都一清二楚。当然,最主要最有趣的活动还是玩水。除了狂风暴雨等极端天气之外,午饭前后我们总要耍上一阵子。这时,村中池塘周围坐满了乘凉的人,池塘中水花四溅,人声鼎沸,热闹非常。半下午,池塘恢复了平静,清清的池水里倒映着蓝天白云树木房屋,像一幅立体的油画。傍晚,扑通扑通的跳水声又会打破池塘短暂的宁静。落日的余晖洒向水面,水面金光闪闪。一张木筏成了男孩子们戏耍的舞台。他们一会儿赤条条从木筏上扎入水中,看谁潜得远,潜得久,一会儿又一起坐在木筏上,用脚当桨,哗哗地拨动水面,让木筏伴着笑声任意游荡。
秋天,月白风清的夜晚,校外操场的老椿树下,是孩子们固定的游乐场。急急忙忙扒几口晚饭,把碗一推,立马就奔向那里。我们常做的是“撞城楼”游戏。大家脱掉鞋子叠成宝塔形状,叫做城楼。大家轮流站在城楼前当护楼人,其他人依次将一只鞋子扔向城楼。 护楼人弯腰弓背,双手伸在裆下,阻挡鞋子撞倒城楼。 若城楼被撞倒,护楼人就要挨打。打也不是真打,一人象征性地在护楼人手掌上轻轻拍打,边打边唱——
一五一十骑白马,
问问清官打不打。
(众人:打!)
一五一十纳底子,
问问清官打几十。
(众人:打二十!)
一五一十上高桥,
问问清官饶不饶。
(众人:不饶!)
游戏常常进行到深夜,在家长们五次三番的呼唤中才告结束。
冬天天冷,玩的花样不多,常做的游戏是抽陀螺,弹珠子,堆雪人,打雪仗,溜冰。堆雪人,打雪仗,溜冰,需要下大雪池塘结厚冰才行。冬天毕竟太单调,少生趣,就是在户外玩耍的时候,也常常会抬头望望柳梢,盼望着春天早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