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超散文诗集《碎片》小序
■杨栋
前些年在扬州召开的一次笔会上,我认识了河南的两个朋友,一个是洛阳市的,还有一个就是来自商水县的诗人邵超。邵超是很忠厚很亲切的那种人,看得出和他相交,不用设防,我只知道他爱文学,却没读过他的作品。
有人介绍说作家邵丽是邵超的妹妹。我对邵丽却知道,我读过她的小说,她可说是文坛新锐,风头正健,在文学界知名度很高。我说:“她写的小说确实不错。”邵超说:“我回去寄你一本。”我以为他是应景的话,陌路相逢,旅途过客,说的话往往是当不得真的。但回家之后,我果然收到了他寄的书,我也认真地读了,并给他回信感谢。有一次,在我的博客上有了一个网名叫“老超”的网友留言,才知他也是网上常客。再后来知道他还是他们县的人大副主任,是有身份的人。可上他的博客,见他常常写些短诗,那些诗很有哲理,如同大唐的绝句,韵味隽永,小中见大,读之低回,余味无穷。后来,他竟寄来一本诗集,里面全是短诗,写得很是精致,我不禁以诗为题画了几幅小漫画,我一个人想,他的诗都有画面感,所谓诗情画意,就是说诗中本身就有画,如果以他的诗作画,是可以出成一本很好的图文本的诗集的。
我想一个处级官员却喜欢写诗,这不知是不是好事?中国当然有官员写诗的传统,白居易、苏东坡、官做得好,诗也写得好。但有不少的官员是以诗文来附庸风雅的。我认识几个官员诗人,他们的诗,我是不敢恭维的。充其量是顺口溜而已。因此,诗坛上有了一种“老干部体”。而官员们有政治资源,他发表作品容易,出版书籍容易,获奖也容易,找拉拉队也容易,我见过一个官员诗人,他诗写得很臭,但在文坛上很受人吹捧,说到底人们还是想巴结他得点蝇头小利罢了,并不是他的诗真的成了李杜佳句,传世杰作。邵超却不是这种人,看得出他对诗是很钟情的,他对艺术是很虔诚的。他家能出了一个邵丽,就说明他们家是一个文学之家,是有文学的氛围的,是有诗歌的修养的。我也读过邵丽的诗,也是很喜欢的。一个爱好诗歌的家族,必是美的追求者,爱的奉献者,诗的崇拜者。他们过的,是一种有诗意的生活。邵超很勤奋,最近又发来他的新书散文诗集《碎片》的诗稿,想让我写个序,书中的第一首诗就是《平原的孩子》:
我不是仁者,也不是智者。
我却乐山也乐海。
我是大平原长大的孩子。
脚下平坦久了,就仰慕山的陡峭。
脚下空旷多了,就渴望海的澎湃。
于是山就成了梦幻。一块石头就能在我心中顶天立地。
于是海就成了向往。一支海螺就能让我耳畔波涛汹涌。
扑向高山,梦幻让我仁厚起来。
扑向大海,向往让我智慧起来。
平原的孩子,不可能成为山,也不可能成为海。
平原的孩子,梦里一次次成为山鹰,一次次成为深海鱼。
他的诗句质朴,寓意却宏大,对人生对事业对诗歌有一种“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衷情。我知道一个爱诗的人,心地也会很善良,生活也会很诗意,思想也会很深广,万事万物在他的心灵中都会很敏感。他在《灵魂的高度》中写道:
钻天杨的高度,在天空;
三叶草的高度,也在天空……
苍鹰的高度,在天空;
麻雀的高度,也在天空……
丈量高度的尺子却不是天空,而是灵魂。
灵魂有多高,我们的高度就有多高。
从邵超的诗看出,他本人就是一个灵魂有高度的诗人。他的散文诗也别树一帜,有名的法国散文诗人波特莱尔说:“当我们人类野心滋长的时候,谁没有梦想到那散文诗的神秘,声律和谐,而没有节奏,那立意的精辟,辞章的跌宕,足以应付那心灵的情绪、思想的起伏和知觉的变幻。”他认为散文诗“足以适应灵魂的抒情性的动荡,梦幻的波动和意识的惊跳”。在中国新文学中,散文诗是一个引进的文学品种。1915年2卷7期的《中华小说界》刊登的用文言翻译的屠格涅夫的四章散文诗是最早的。我读过柯蓝、郭风的散文诗,他们的诗以情取胜,而邵超的诗,则以理见工。他是一个喜欢思想的诗人。他的小诗也好,散文诗也好,都喜欢精致,精致不是小摆设、小玩意,精致是一种品质,一种风格,如董桥的散文,汪曾祺的小说,齐白石的草虫、王雪涛的花卉,王淑晖的仕女,丰子恺的漫画,都是一种精致。清代诗家陈衍说:“诗固宜广大,然不精微何以积成广大,读书先广大而后精微,由博返约之说也。作文字先精微而后广大,故能一字不苟,字字有来历,非徒为大言以欺人,即算学之微积,禅宗渐之义也。抑也思由博返约,其博果何自来?亦渐而非顿乎?不广大固所患,不精微尤其大患,则画虎刻鹄之譬也。”这是有见地的话,一个人写作如只求广大,不求精微,是不会成为精美的艺术品的。写小说要写细节,写散文要写神韵,写诗更是要炼句。这样写出来的作品,才会走进人心,走向读者。
邵超兄已有了可观的创作成果,他如一直努力,是会有更大成绩的。作为文友,我祝福他能从“平原的孩子”长成平原的名家,成为平原上的钻天杨。愿他写出更美丽的诗篇,更动人的乐章。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