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银杏树，在一叶一叶地变黄

　　你说，黄了的银杏树叶

　　会像金币一样

　　在秋风中叮当作响

　　说这话的时候，你站在你的窗前

　　和银杏树，隔着很开阔的一段空间

　　而我，更远

　　在北方，在踮起脚尖

　　也望不到银杏树的地方

　　但我们，一直在说银杏树

　　并且，说话的姿势保持不变

　　那就是：你向窗外眺望

　　我向南方眺望

　　银杏树，似有若无

　　处暑

　　知了在白天唱

　　声音有些急躁，有些苍白，有些空洞

　　还有些，歇斯底里

　　蛐蛐在夜间唱

　　不疾不徐，不慌不忙

　　用的是，细小细碎的短音节

　　薄凉舒缓的低频率

　　总是杨树先忍不住

　　叶子一层一层地落下来

　　堆成松软的小坟堆

　　想要埋葬掉什么

　　大自然新的方阵，就这样

　　布了下来。无声无息间

　　一些在悄悄地聚拢

　　另一些，已然散场

　　摘柿子的人

　　摘柿子的人，此时

　　心满意足地从树上跳下来

　　高高地擎着自己的战利品

　　往回走

　　黄昏已经落下来了，夜越来越黑

　　但柿子有甜蜜而恒定的光焰

　　照着路以及路上的风

　　不会熄灭

　　她高高地擎着它们，挥舞着它们

　　步履轻快地往回走

　　往家的方向

　　童年的方向

　　这是最后一夜南风

　　这是最后一夜南风

　　之后，季节就会转向

　　带来北风，或西北风

　　极致之寒，之冷

　　一片一片

　　剥离掉我们躯体上的叶子

　　留下新伤覆盖着旧伤

　　而我们，依旧无处可去无处躲藏

　　这最后一夜南风

　　是经历、记忆、珍藏

　　也是命运、祭奠与回望

　　之后，我们依旧挺立在

　　各自盘错纠结的根上

　　紧紧抱着自己，忍受着自己

　　一具具、一排排

　　是丰碑。亦是竖立的棺椁